離開男人家,三個人又朝醫院走去,陳輝的包袱還在醫院裏放著,必須回去拿包袱。依著陳輝的意思,他想把我們兩個先送回家,然後他自己再回來慢慢找小個子,用他自己的話說,小個子弄成這樣兒,多多少少跟他有點兒關係。


    其實幹我們這行的,就像一個外來的介入者,強行介入了別人的因果。但凡是這種事兒,都是有因有果,就像當代有句話說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因果跟這道理是一樣的。不過,啥又是因果呢,因果是啥呢?白話點兒說,就是車跟車轍,車是因,車轍是果,車在路上走過去,留下了車轍,這就是因果,要是沒有這車,也就沒有這轍,也就是說,你要是沒做那些事兒,也就不會有這報應。


    或許有人看到這兒會問,我從小到大啥壞事都沒做過,還經常行善,為啥還是會給這些東西找上呢?為啥呢,因為這個“因”有很多種,你這輩子是沒做啥壞事兒,那你敢保證你上輩子是個好人嗎?人一生下來,其實都是來還債贖罪的,上輩子的事兒,咱是無能為力了,就看你這輩子是怎麽做了。


    眼下這男人跟那小個子,他們之間也是一場因果,要是從頭到尾正常發展下去的話,那就是,小個子先用邪術招攬生意,這是種了因,然後招致婦女妒忌,間接害死了小個子的老婆,這是小個子得的果。


    接著,婦女害死小個子老婆,婦女又種了因,小個子利用邪術,害他們全家,婦女被女鬼纏身,這是婦女害人得的果,再往下發展,男人全家會被小個子用邪術害死,男人家的因果到此結束。


    小個子因為害死男人全家,小個子又種了因,他最後還要得更大的果。這就是因果循環。


    但是,這個因果循環到一半兒,陳輝出現了,陳輝就屬於是外來介入者,介入了他們之間的因果,之後又把我跟強順也牽扯了進來。我們都介入了他們這場因果,這場因果也因為我們的介入而改變了最後的結局。


    男人全家沒事兒了,小個子傻了。


    陳輝所說的,小個子弄成現在這樣兒,跟他多多少少有點兒關係,其實就是這麽來的。但是,我們要是沒介入,任由事情發展下去,肯定要比現在的結局嚴重的多。男人全家肯定是保不住了,小個子將來也會遭到惡報,將來遭的報應肯定比現在傻掉要嚴重的多,弄不好會禍及到他父母或者下一代。不敢想象到那個時候會是個啥樣兒。


    言歸正傳。陳輝就合計著,小個子瘋瘋傻傻的應該跑不了多遠,要是能找見他,送進醫院再給他治治,治好了最好,要是治不好,他就打聽打聽,把小個子送回家鄉去。當時我感覺不到陳輝咋傻成這樣兒呢,要真是給人家家裏送個傻子回去,人家家裏人能饒得了他嗎?這要還是六零年鬧饑荒的時候,估計陳輝也會像他祖師爺青石道人那樣兒,為了救別人,情願自己自殺,讓別人吃掉。


    我們很快來到醫院,到病房收拾好行李,還沒等出房門,被他們醫院的護士長堵住了,護士長臉色不善的問我們,病人去哪兒了,早上查房的時候就沒看見他。


    我們沒啥可隱瞞的,如實跟護士長說了,說小個子半夜跑了,我們從半夜一直找到現在都沒找到。護士長一聽不再說啥,叫我們把病人家屬找來,陳輝說,病人家屬下午就會來醫院辦手續。


    護士長說,最好能找見病人,讓病人在醫院再觀察一段時間,隨後,她從自己衣兜裏掏出一個物件兒,問是不是我們的。


    我們一看,居然是小個子身上那塊銅牌,陳輝忙問,在哪兒發現的銅牌?


    護士長說,她們早上查房的時候,一個小護士在病房門口撿到的。


    陳輝又說,這是病人身上的物件,先交給我保管吧。說著,陳輝從護士長手裏接過銅牌塞進了包袱裏。


    不過,這叫就我們覺得奇怪了,我們半夜離開病房去找小個子的時候,病房門口啥都沒有,要是有的話,我們三個早就發現了,這銅牌是啥時候出現在病房門口的呢?難道說,小個子在我們離開以後又回來過?那他現在又去哪兒呢?為啥哪兒都找不到他呢?


    帶著很多疑問,我們離開了醫院。


    我這時候,腿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畢竟年輕,恢複的也快,雖然走起路來還稍微有點兒疼,但是已經不影響啥了。


    離開鎮子的時候,陳輝有很多牽掛,我跟強順跟沒事兒人似的,一說回家,我感覺腿都沒那麽疼了,特別的興奮。


    一路朝北,朝家的方向走,陳輝為了照顧我的腿,走的不是很快,每天也就走五六個小時,不像來的時候,從早上天一亮,一直走到天色擦黑兒。


    大概走了能有十來天,這天傍晚的時候,我們來到了黃河邊。之前來的時候,急著趕路,陳輝也沒讓我們停下來看看,這一次,他也不著急了,領著我們黃河岸邊上看了看。


    那時候其實剛好趕上雨季,黃河裏的水很大,水流湍急,它給我第一印象就是,好寬的一條河,或許是天黑的緣故,感覺河麵寬的一眼都望不到頭兒,我們村子南邊那條河跟這個一比,連小水溝都算不上。


    在黃河邊兒呆了一會兒,陳輝把我們領到了河岸邊兒一個村子裏,破天荒在村裏找了家小飯館,要了倆菜一瓶白酒。自打離開醫院以後,我們又過上了鹹菜饅頭的艱苦生活,見陳輝又要菜又要酒,我跟強順都懷疑,這老道士是不是剛才在河邊撿到錢了,要不然今天咋舍得下血本了呢。


    等酒菜上來以後,陳輝居然麵帶微笑問我跟強順,“你們倆知道這是哪兒嗎?”


    我跟強順同時搖了搖,整天都是睜著眼瞎走,誰知道哪兒是哪兒,更不知道陳輝這時候問我們倆這話是啥意思。


    陳輝依舊笑著,不緊不慢說道:“這裏,就是你們祖上住的村子。”


    我們倆頓時一愣,我們祖上住的村子?難道這裏是“三王莊”?不是說,三王莊在抗日戰爭的時候給黃河水衝沒了麽,要不是因為村子沒了,我們家祖上也不會從黃河邊兒,遷移到現在的窮山村裏了,說這村子就是我們祖上住的那村子,我們倆誰都不相信。


    陳輝見我們不信,把飯店老板叫來了,讓我們自己問老板,村子叫啥名,老板告訴我們倆,他們村子叫“北王莊”。


    北王莊?我跟強順一聽,心裏都是一跳,跟“三王莊”就差了一個字。


    難道,這裏真是我們祖上過去住過的那村子?我們倆連忙又問老板,“這村子過去是不是叫三王莊?”


    老板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我又問,“那你們村子過去有沒有給大水淹過,抗日戰爭的時候。”


    老板說,“那誰知道呢,抗日戰爭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不過,聽一些老人們說,過去是淹過。”老板隨後又補了一句,“經常淹。”


    我跟強順頓時對視了一眼,感覺這就有點兒不太靠譜,黃河邊上的村子多了,光憑村子名字接近,說明不了啥。


    隨後我一想,我家祖上其實不是三王莊的人,強順祖上才是正兒八經三王莊的,我祖上是河對岸劉莊的,我高祖因為跟著祖師王守道學藝,才在三王莊定居的。


    於是,我又問老板,“你們河對岸,有沒有一個劉莊?”


    老板立馬兒點頭回答說:“有,從我們這裏過了河,不遠就是,那莊上大部分人都姓劉。”


    我一聽,心裏頓時五味陳雜,這裏應該是就過去的三王莊了,要不然,河對麵咋也有個劉莊呢?不過奶奶跟我說過,三王莊給大水衝沒了,後來他們還回去找過,那裏成一塊野地了。


    我不甘心,又問老板,你們這村子大概有多少年了。老板說不清楚,老板說,他們全家是從別的地方遷過來的,來到這村子才一二十年,對著村子的過去不是太清楚。


    這時候又來了客人,老板離開了,陳輝對我們倆說,幾年前他路過這裏,專門在這一帶打聽了一下,這個村子,應該就是過去的三王莊。


    我頓時笑了一下,把酒杯端起來悶了一口。


    要依著陳輝這麽說,我們剛才看過的那段河麵,百十年前我高祖就在上麵撐過船,還是那段河麵,我太爺在裏麵殺死過龍王爺,河還是這條河,唯一不一樣的,河邊站的已經不是他們,而是百十年後他們的不孝子孫,捉鬼世家裏,最悲劇、最沒落、最無能的一代。


    離開飯店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我跟強順喝的很醉,或許是高興吧,真沒想到,還能來祖上住過的村子看看,雖然已經麵目全非,不過感覺還挺好的,我心裏還希望到河對岸的劉莊去看看。


    陳輝領著我們倆,來到黃河邊兒上,離著河水大概隻剩下十來米遠,晚上安靜,流水的聲音聽的清清楚楚。


    找了塊平坦寬敞的地方,陳輝把破單子往地上一鋪,這就是我們睡覺的地方了。


    我趁著酒醉就跟陳輝說:“道長,過了河咱就快到家了,咱為啥不到村裏找個地方住一夜呢,您身上要是沒錢,我跟強順身上有呀。”


    陳輝說,“天為被,地為床,這樣才能采集天地間的靈氣,咱現在睡在水邊,又能采集到河水裏的靈氣,一舉多得。”


    能不能采到靈氣我不知道,在這裏睡肯定能采到濕氣,因為離著河邊近,地麵都是沙土地,表麵幹燥下麵潮濕,這要是身體不好的,躺上一夜第二天就起不來了。不過陳輝不在乎,做完課以後,躺下就睡。


    這一夜,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我就是睡不著,心裏總覺得鬧的慌,就好像要發生啥事兒了似的。


    翻來覆去的也不知道折騰到幾點,睡在我身邊的強順輕輕推了我一下,原來他也還沒睡。


    我這時候背對著他,沒理他,就聽他很急促的小聲喊我:“黃河黃河,你快醒醒呀,你看河裏那是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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