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心情琢磨那黑影到底是誰,眼下最要緊的是陳輝,三魂七魄錯位這個,說白了,人醒來以後就會變成傻子或者白癡,不過,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陳輝咋就會弄成這樣兒呢?


    那我現在該咋辦呢?三魂七魄錯位這個,過去隻聽奶奶說過,具體是咋弄的,我還真不知道,我們家手藝裏也沒這些,這要是奶奶在這兒就好了。


    看著昏迷不醒的陳輝,我就像沒了主心骨似的,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心裏憋悶,從身上掏出兩根煙,扔給強順一根,點著抽上了,一邊抽,一邊尋思著接下來該咋辦。


    強順抽了幾口煙以後,湊到我跟前看看我手裏的煙,又看看他自己手裏的煙,問道:“黃河,咱倆的煙咋不一樣嘞,你的咋是好煙,我的咋是賴煙嘞?”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眼下都啥情況了,他還有心思矯情這個。我朝他手裏的煙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是我煙盒裏一塊半的“沙河”煙,我手裏的是從男人家裏拿來的硬盒煙,剛才從煙盒裏往外掏煙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注意,不過,這時候真沒心情跟強順矯情這個,說了強順一句,“你運氣不好唄。”


    強順頓時叫道:“你才運氣不好呢。”


    我旋即歎了口氣,小小年紀就歎氣這個,都是跟我奶奶學的,奶奶每次給人處理完事兒以後,都要歎氣,或許因為每一件邪乎事兒的背後,都有一段叫人忍不住歎氣的因果吧,有好的、也有壞的,壞的多點兒。


    低頭朝躺在鋪蓋上的陳輝又看了一眼,我心說,眼下這位陳道長,他又是攤上啥因果了呢?


    這時候,強順趁我不注意,一把將我手裏的好煙奪了過去,把他自己手裏的沙河煙塞給了我,我沒心情跟他鬧,輕描淡說了他一句,“你不是困了麽,早點兒睡吧。”


    強順炫耀似得抽著搶去的好煙,回了我一句,“現在我又不困咧,嘿嘿,還是這煙好吸。”


    我心頭頓時一動,說道:“你既然不困,那把你的陰陽眼弄開給陳道長看看吧。”


    “看啥呀?”強順問道。


    我狠狠抽了一口煙,歎著氣說道:“我也不知道看啥,就是感覺看看總比不看強。”


    強順撇了撇嘴,說道:“啥叫看看總比不看強,眼睛沒長你身上,開陰陽眼開陰陽眼,你說的怪輕鬆嘞。”


    我一聽,不痛快的瞪了他一眼,說道:“那你給我說說,是開陰陽眼疼,還是用針紮手指頭疼?叫你開個陰陽眼老是這麽費勁兒,你每次開完,我不得紮手指頭給你抹血呀,你一天要是開好幾回,我就得紮好幾回手指頭,不過你這次要是不開,下次你再給雨淋了,我就不給你抹了。”


    強順頓時不吭聲兒了,腆著臉給手心吐口唾沫,煙叼嘴裏,把胸口的血擦掉了,不過,他並沒有著急看陳輝,像看外星人似得,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後說道:“黃河,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都好多天咧。”


    我瞥了他一眼,每次開陰陽眼都這麽磨磨嘰嘰的,不耐煩的問道:“啥疑問?說吧。”


    強順說道:“你身上的萬道金光咋不見咧。”


    “啥?”我頓時一愣。


    因為我打小身上的陽氣就足,每次強順的陰陽眼一開,就能看見我渾身冒金光,他一直說他自己的眼睛是火眼金睛,我身上發出來的是萬道金光,過去他隻要在晚上一開陰陽眼,我身上的金光就能晃得他睜不開眼睛,具體的去看《末代捉鬼人》。


    強順歪著腦袋看著我,又問了一遍,“你身上的金光咋沒咧?”


    我也看著他,眨巴了兩下眼睛,我上哪兒知道咋沒了,忙問:“你啥時候發現我身上不冒光了?”


    “那個……”強順翻著眼睛珠子想了想,說道:“好像……好像就是跟著陳輝離開家以後沒的。”


    我皺了皺眉頭,咋會這樣兒呢?


    我當時不知道,四年後回到家裏,奶奶告訴我,我接受完傳承那天,身上的陽氣就弱了下來,也就是我跟著陳輝離家那天,奶奶給我手上弄的那個,奶奶看著我還“咦”了一聲,就是因為我接受完傳承,身上的陽氣才弱了。奶奶說,老天爺待人是最公平的,你有一得,就必有一失,我得到了我們家的傳承,就失去了一部分陽氣。


    我這時候當然不知道,還以為自己還是萬道金光、百邪不侵呢,拎著紅蛇吸引青蛇的時候,其實冒了很大的風險。


    我衝強順一擺手,滿不在乎的說道:“管它冒不冒金光呢,你還是趕緊給陳輝看看吧。”


    強順把眼睛挪到了陳輝身上,給陳輝身上打量了好幾遍,最後一臉正色的對我說道:“他身底下在冒黑氣,後背上會不會有啥東西呀?”


    我一聽,頓時給我看到了救治陳輝的希望,趕緊招呼他,兩個人齊動手,把陳輝翻了個兒,翻了個臉朝下,隨後,我撩開陳輝後背的衣裳一看。


    就見這後背上……咋啥都沒有呢?我頓時扭頭瞪了強順一眼,這熊孩子不會在耍我吧?這都啥節骨眼兒了還開玩笑呢!


    強順抬頭指了指我撩起來的衣裳,說道:“沒在他身上,在衣裳裏邊兒呢。”


    我趕緊把衣裳放下了,陳輝身上穿的是一件老式的斜襟長袍,本來的顏色應該是青灰色的,不過因為年頭兒太久了,都泛了白了,還補丁摞補丁,下身穿的是一條寬鬆的長褲,也是青灰色泛了白,好像跟這袍子是一套的。


    衣裳雖然穿的落後破舊,但是很嚴謹,一呢,他跟我奶奶一樣,都打舊社會過來的人,思想比較保守;二呢,人家是修行之人,最基本的禮儀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就算再熱的天,衣裳至少也是裏外兩件套兒,雖然破,穿的卻是規規矩矩的,不像一些俗人,天一熱就把衣裳扣子解開了,敞胸露懷的,再熱點兒,幹脆把上衣脫下來,光著膀子招搖過市。


    我衣裳放下來以後,依著強順說的,陳輝的衣裳檢查了一下,外麵的長袍沒啥事兒,又撩起長袍,下麵是一件貼身的白色馬褂。


    我朝他這馬褂上一看,就見白色馬褂上部,也就是肩胛骨中間位置哪裏,趴著一隻黑乎乎的東西,拿起蠟燭仔細一瞧,是一隻通身漆黑的大壁虎,蠟燭光一照,壁虎身上都反光,黑亮黑亮的。


    強順也看清楚了,頓時叫道:“就是它冒的黑氣!”


    他這一嗓子下去不要緊,驚動了黑壁虎,“刺溜”一下從陳輝馬褂上跳了下去,速度奇快,落到地麵上以後“蹭蹭蹭”就朝觀門那裏竄。


    想跑?我頓時大叫一聲,“逮著它!”


    兩個人一擁而上,跪在地上左撲右摁。強順倒不是真膽小,他隻是從小給那些髒東西嚇怕了,但是對於動物這個,他是一點都不怕,我們倆小時候沒少抓一些小東西禍害著玩兒,比如,知了、螞蚱、青蛙、屎殼郎等等吧,其中也包括壁虎。


    眼看著黑壁虎就要竄到門口的時候,強順一個猛撲,把黑壁虎摁在了手底下,我趕忙招呼了他一聲,“你摁著別動,我去找東西。”


    強順摁著壁虎隨口問了我一句,“你找啥東西呀?”


    我沒理他,在觀裏來回找了找,不過,沒找見啥合適的東西,最後,我朝三清神像前麵放的那三鼎香爐瞅了一眼,這仨香爐都有藥罐子大小,倒是挺合適,走到元始天尊神像跟前說了句,“您老人家恕罪,迫不得已,借您的香爐用用。”


    說著,我捧起香爐走到觀外麵,把香爐裏麵的香灰爐土啥的,一股腦兒倒了個幹淨。返回鋪蓋那裏,在陳輝的包裹裏麵找見我們裝水用的水壺,呼嚕呼嚕把水壺裏的水全部倒進了香爐裏。


    這時候強順衝我喊道:“黃河,你在幹啥嘞,趕緊過來吧,這東西在咬我的手咧!”


    壁虎是沒牙的,就算咬也咬不了多疼,小時候不懂事兒,禍害壁虎的時候沒少被咬,那大嘴一張,直接能咬住你的小拇指頭,不疼,就是有點兒嚇人。


    我端著香爐回到了強順跟前,香爐放到強順手邊,交代他,“你慢著點兒,把這東西從地上抓起來給我。”


    強順聞言,五根手指頭抓著地麵,慢慢收攏,這都是小時候逮螞蚱抓蛐蛐練出來的,最後五指猛地一攥,把壁虎抓在了手心。


    兩個人打眼朝這黑壁虎一瞧,個頭兒還挺大,連尾巴帶腦袋足有十公分長,模樣倒是跟我們見過的普通壁虎差不多,就是它身上這顏色……


    強順抓著壁虎沒著急給我,問道:“黃河,這壁虎咋是黑色的嘞?”


    我看了他一眼,心說,咋是黑色的,可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了你立馬就把它扔了,我說道:“你管它啥顏色呢,趕緊給我吧。”從強順手裏半搶半奪的接了過來。


    不過,我剛把壁虎攥手裏,壁虎居然“呱呱”叫了起來,聲音又尖又細,這大半夜的聽上去分外瘮得慌。


    強順一聽壁虎的叫聲,臉色“刷”一下就白了,顫著聲音問我:“黃、黃河,你、你老實跟我說,這、這到底是個啥?”


    我很平靜的看了他一眼,“你說是啥,壁虎唄。”


    “你你你、少騙我咧,壁虎叫叫、叫的,能像小孩兒哭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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