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別死


    張笑笑回過神來。


    猛地抬起頭,看著蕭禦。


    半晌後才輕輕一笑,笑容和煦,微微搖頭:“沒事。”


    壓下心頭的波動,張笑笑抬腳朝重傷員的地方走去。


    蕭禦眸光微沉,看著張笑笑的身影,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卻隻握住了冰冷的空氣。


    這一刻,他突然有一種抓不住張笑笑的感覺。


    他快走兩步,跟在張笑笑的身後。


    重傷員所在的地方,地上已經流滿了鮮血。


    凝結了鮮血的地麵能映出人影來。


    猴子正在上百人中間忙碌著,有幾個人在旁邊幫忙。


    然而,重傷員實在太多,隻她走過來的片刻,又有兩人被抬到了另外一邊。


    看著那一排毫無聲息的屍體,張笑笑的腳好似也被凍僵了似的。


    一場殺戮,成百上千條人命,鮮紅的血液彌漫。


    原來,人命真的可以如此不值錢。


    又一具屍體從眼前被搬到那一排屍體中間。


    鮮血從他的身上滴下來,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瞬間凝結成冰。


    鮮血凝結成的冰,特殊的讓人心底發寒。


    一隻手擋在張笑笑的眼前,緊接著是一個挺拔偉岸的身軀:“別看了。”


    蕭禦的聲音在這一刻聽來,真是讓人覺得心安。


    張笑笑微微抬起頭來,咬了咬唇,卻固執地從蕭禦身側走過去,然後蹲下來,開始幫傷員處理傷口。


    她不是嬌滴滴的大家小姐,她沒有害怕的權力。


    鮮血,即便不多見,卻也見過太多次了。


    死亡就像是一張自帶陰影的巨大的網,將所有人都罩在裏麵,讓人覺得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蕭禦轉過身,看著在人群中忙碌的嬌小倩影。


    她身上是一身紅色的嫁衣。


    說起來,他還從來不曾見過她穿紅衣的。


    這一刻的她,穿梭在重傷員之中,衣服、雙手都沾滿了鮮血,卻讓人覺得越發美豔動人了。


    猴子一抬頭便看見了張笑笑的動作,微微有些怔愣。


    張笑笑手中拿著的瓶子,正是方才他給的那瓶碧泉液。


    這樣珍貴的藥劑,所有人都會藏好,等著自己需要的時候再用的。可是,張笑笑卻將那些藥都用在了這些人的身上。


    自卑一些的說,他們是土匪,是這片土地上生存的最下等的人。就算是他,留著這藥也是以防老大或者要好的兄弟受傷的。


    雖然張笑笑手裏的藥是他的,可是那藥已經在她的手裏,若她不想拿出來,誰也不會強迫她。


    她與他們非親非故,卻給他們用最好的藥。


    不止是猴子震驚,其他人也都是一臉的驚奇。


    受了傷的傷員一個個看著張笑笑,就仿佛遇到了救世主一般。


    張笑笑對此卻完全沒有感覺,依舊穿梭忙碌著。


    直到將一整瓶藥都用完了,她才站起來,朝周圍看了看。


    這藥專注外傷,所以,她基本都用在了內傷並不算嚴重的一些人身上。


    利益最大化。


    藥的量有限,她必須盡可能去救治那些存活可能性最大的人。


    然而,這個抉擇往往卻也是痛苦的。


    一如那個為難了許多人的“火車問題”。在無過錯的一個孩子,與有過錯的多個孩子之間,去抉擇生死,這樣的問題本就是殘酷的。


    沒有正確答案,可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站起來的時候,張笑笑隻覺得身心俱疲。


    她給三十多人用了藥,可這其中,她卻放肆了五十多個人。


    呼痛的呻吟聲就像是魔咒一般,將她帶回到那個陰暗的童年。


    頭腦發漲,耳邊的聲音變成了一聲聲的重音,連眼睛看到的畫麵都發生了重影。


    天旋地轉,抬起的頭看到的是一張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和一滴滴鮮豔的血。


    發了青的屍體時刻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張笑笑痛苦地抱著頭,胃部一陣接一陣的痙攣。


    她終於忍不住地彎下腰去,一聲聲的幹嘔,將眼淚從眼眶裏逼出來。


    蕭禦一早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伸手抱住她,喚了她好幾聲,卻得不到回應。


    見她突然嘔吐,他連忙伸手去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才剛拍兩下,手臂一沉,懷裏的女子已然暈厥。


    “丫頭!”蕭禦擔憂地喚了一聲,彎腰將她抱起。


    寧遠連忙起身:“放這裏。”


    蕭禦看他一眼,覺得他那一身紅衣真是紮眼的很。


    此時卻也無從計較,抱著張笑笑,將她放到那張冰床上。


    張笑笑的臉色蒼白,嘴中喃喃地隻有兩個字:“別死!”


    “猴子!”寧遠急叫一聲。


    猴子正幫一個人包紮著傷口,也早已注意到張笑笑的情況。他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在寧遠喊出聲的瞬間,結好結,一個閃身便已經站在了冰床前。


    幫張笑笑把了脈,又看了看她的臉色,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溫度,猴子才一臉嚴肅地轉頭看向蕭禦:“蕭王,她……”


    猴子猶豫地朝周圍看了看。


    蕭禦看得著急:“到底怎麽樣?!”


    猴子想了想:“蕭王這邊說話。”


    蕭禦見猴子這樣鄭重,心中一沉。卻還是點了點頭,率先走到一邊。


    猴子跟著蕭禦走到冰室的一角,離人群遠一些的地方,看了看遠處的一群人,才低著頭,悄聲詢問:“張……姑娘是靈魂不全之人……”


    說到這裏,猴子頓了頓,仔細地看了一番蕭禦的臉色。


    見蕭禦麵色並無太大變化,這才又繼續說下去,“蕭王看樣子應該是知道的。她的魂魄融合不全,受不得寒冷潮濕。”


    蕭禦眉頭微凝。


    他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說。


    可張笑笑身上的事情,他卻無法解釋。


    魂魄不全,魂魄融合不當……


    這些解釋,他以往根本不曾相信過。甚至連吳太醫說過那些話的時候,他也是嗤之以鼻,並不完全相信的。


    可是此時此刻,又有另個人說這樣的話,他心中卻不得不升起幾分疑慮來。


    難道這世間真有這樣的事情不成?


    蕭禦卻還是無法相信這個解釋。


    “那她現在可有大礙?”蕭禦出聲詢問。


    受不得寒冷潮濕。


    冰室之中,自然是極寒的。


    猴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冰室是不能呆的了。”


    蕭禦眸光微沉,轉身便走。


    寧遠看看蕭禦,又看看隨後走過來的猴子,目帶詢問之色。


    蕭禦走過來,便抱起了張笑笑:“出口在哪裏?”


    寧遠見他突然如此,不由問道:“怎麽了?”


    蕭禦抿著唇不說話,猴子回答寧遠:“老大,這位姑娘的身體受不得寒,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雖然張笑笑方才的舉動很讓他感動,但他們畢竟是寧蒙山的土匪,他們有自己的老大。


    在這裏,任何事情,當然要聽寧遠的話。


    寧遠聞言,微微蹙了蹙眉:“為何不早說?!那塊打開冰室,去暖池!”


    寧遠說道這裏,目光轉向受傷的手下,“猴子,留些人在這裏照應,你……”


    “老大,這位姑娘的病情我無能為力,這裏更需要我。”猴子打斷寧遠的話,恭敬地說。


    寧遠的聲音微頓,看了蕭禦懷裏的張笑笑一眼:“好吧。”


    說話間,已經有人打開了冰室的門,卻並不是他們進來的方向。


    蕭禦抬腳就走。


    這冰室,張笑笑是一刻也不能留了。


    他驟然響起落水那日晚上她突然發了熱的情形,此刻抱著她,他清楚地感覺到她飛高的體溫。


    這樣的溫度,別說是一個嬌弱的女子了,就算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怕是也受不了的。


    “老大,把這些帶上,可以給她降降溫。”寧遠剛跟著蕭禦走出冰室,猴子就跑了過來,將一大包用衣服裹著的冰塊交給傻大個。


    寧遠點點頭,一行人便徑自離去,留下幾十個人照顧那些重傷員。


    他們不宜移動,且隻有在這裏,他們的生命才能夠維持的久一些。


    一出了冰室,便有一股強烈的熱浪襲來。


    這股熱浪是從頭頂的方向傳下來的。


    “該死的!他們連山腳也燒!”寧遠恨恨地咒罵一句,轉身將傻大個手中的冰塊接過來,“傻子,你去通知猴子一聲,叫他動作快些。這樣的溫度,冰室怕是撐不了多久。”


    傻大個答應一聲,連忙去了。


    蕭禦隻是擰著眉心,看著懷裏女子嬌小的容顏。


    她的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有許多已經順著她的發絲流了下去。


    空氣中的溫度越來越高,她身上的溫度也越來越高。


    “冰塊!”蕭禦突然停下腳步,低吼一聲。


    寧遠聞言,連忙上來。


    蕭禦語氣中的急切,讓他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連忙將手中的冰塊往張笑笑的額頭上放。


    可走了一路,整個空氣中的溫度已經高到快要將人都烤化了,那些受不了高溫的冰塊,又哪裏存留的住?隻剩下滴滴答答的冰水和幾塊小小的不足嬰兒拳頭大小的冰塊了。


    “該死的,蒙千嚴,看小爺出去怎麽收拾你!”寧遠又咒罵一聲,氣得直咬牙。


    “蕭禦……”張笑笑的聲音虛弱無力,“別死!快走!”


    又是這話!


    蕭禦地眉頭微微蹙起,看著張笑笑被燒地通紅的臉。


    上次發熱的時候,她的嘴中也是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叫他快走。


    到底是什麽夢,叫她如此焦急?


    而且,竟數次夢到?


    “蕭禦……快走!快走!”張笑笑痛苦地皺著眉心,手卻是緊緊地抓著蕭禦的衣襟。


    蕭禦無奈輕輕一笑:“丫頭,你叫我快走,卻又抓著我,是想叫我走,還是不想叫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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