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他鄉遇故知


    臨天也把頭偏向一邊,眉頭輕輕蹙起,袖子裏的手,在不住的抖動著,他的語氣卻仍是像平常那樣,不溫不火的:“算是臨某唐突了吧。”江山不知道該怎麽把這話接下去,她低頭打量著手上的那個鐲子。它現在看起來晶瑩剔透,上麵的刻紋是一隻翩躚的鳳凰,很美,不是那種富麗堂皇的美,它的姿態像一個在舞動的美人,線條流暢,倒是有幾分清麗的味道。它現在的樣子,已經和江山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有天壤之別了。它之前是那種灰撲撲的,成色一點兒也不好,刻得紋路也不甚清晰,就像是一整塊不怎麽好的料子上那點更不好的邊角料讓一個才入門不久的學徒雕刻而成的。


    長睫遮住了江山內心的想法,讓臨天有點看不透她。江山想,這時間過的是真快,一眨眼之間,就恍若隔世了一般。但是她也不是那麽的自怨自艾,她一向是個果決的人。“如果你執意要去,我也不攔你。”臨天把話題又繞到了正題上。“去不了揚州也罷,不過有個人也一定是知道一些內幕的。”他們剛才的分析,漏了一個小小的點,差點要錯過一個關鍵人物。“鎮長?”江山再仔細搜尋了一遍,劉婆婆說,給他們家收屍的,是鎮長。作為鎮長,他的首要條件是一個靈師。作為一個有一定閱曆的靈師,怎麽可能是不知道這焦屍並非江山一家的原委的,但是他卻是來收屍,並沒有展開調查,可以說明,他似乎也是在幫忙掩人耳目的。所以,行脊鎮鎮長,會不會也是知道些什麽的呢……


    “沒錯,等你好些了,可以登門拜訪一下。”臨天接到。江山真的十分聰穎,她十分善於抓住事情的要點,鎮定下來的她,腦子是飛速運轉的。他其實很想問,她在遺跡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他被一道白光傳出遺跡,直接到了玉虛門外,倒是第一個出遺跡的人。而她,是不是已經拿到了那個所謂的傳承呢?那遺跡裏麵,到底有沒有王之印記?


    “我再歇一晚上就好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情。”江山掛上了她的招牌式笑容。她必須要去一趟鎮長家了,這個鎮長現在變成了打開迷局的關鍵性人物。臨天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但是止不住好不容易起一次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好奇心,還是問了出來:“遺跡裏,到底有沒有王之印記?”


    江山謊說的倒是一點兒也不臉紅心跳:“沒有,隻有一套戰甲,女子款式。”但是那些東西,是到哪裏去了呢……江山不解,她記得遺跡裏的東西都寸寸羽化了,然後她被傳送出了遺跡,那連雲甲到哪裏去了?


    但是隻是想著連雲甲,她腕上的鐲子一閃,一身疊的整齊的銀色鎧甲憑空出現在了地上。頓時滿屋銀光,把原本昏暗破舊的室內,照的也真算得上是蓬蓽生輝。江山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東西都儲存到了這個鐲子裏了嗎?臨天被那鎧甲吸引了,他打量著這套銀光閃閃的輕甲。他不敢湊近,就算是沒有觸摸它,也能感覺到它身上厚重的威壓。來自上位者的威壓。但憑這威壓,臨天就可以定論,這套戰甲的主人,在那個時代,應該是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是古書上,卻沒有對這個遺跡的詳細講解,就算是隻言片語也很難找到。大約又是與那禁忌之戰有關,她應該是落敗方。勝者千古留名,佳話傳承,可是敗者,卻是有比遺臭萬年更可怕的下場,是被抹除,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相比於臨天的驚歎,江山卻愁了要怎麽把這東西給收回去。她試過,心中默念回去,活著在心裏喊:“連雲甲!”,但是都不管用。這可愁煞了江山,苦著一張小臉。這倒是讓臨天看笑話了,見江山這幅吃癟的樣子,他的心情卻像是染上了快樂的顏色,“心中想著這套甲胄的模樣,就像你把它拿出來時想象著它的模樣一樣,就可以把它再收回去了。”江山照做,果真,連雲甲就咻的憑空消失了,就像變戲法一樣。江山又再想它的樣子,它就又出來了,反複多次,江山玩的還是不亦樂乎。


    這時的她,最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得了心愛的玩具,一刻都不想撒手。學會了怎麽把連雲甲收進去,江山又想試試其他的東西,比如她身上蓋著的被子,咻地一下,就真的收進去了,再想象著它的樣子,它就又出來了,還是剛才的樣子,就像是隱身了一段時間一樣。臨天的聲音裏帶著絲絲笑意:“隻要是有自己印記或者無主的東西都可以收進去,不過按道義上來說,一般是隻收自己的東西。”江山的腦海裏自動想象出一幅去逛超市,看見哪個東西就把哪個東西收進鐲子裏,然後再兩手空空若無其事大搖大擺地走出超市,那確實算得上是一件美事。但是轉而又想,她在這兒哪有什麽超市能讓她買東西呢。


    江山戚著眉頭,歎了口氣。如果就隻這樣相處著,不談以後,不談未來,也不妨被稱作一件美事。就連虛度光陰,似乎也美妙了許多。


    正午到了,熱烈的陽光普照大地,饒是春天,倒也讓人覺得有些熱。遠在冀州的江恒,此時隻是覺得有融融的暖意。太陽終於出來了,也不知是他走的越來越向南,還是天氣越來越暖了,來的時候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現在可終於是看到有植物抽條了,可以換上輕薄的單衣了。他即將要出冀州了。一路上,許多人都在說稷山遺跡的事情,那個地方是在行脊鎮,江山妹妹的首個目的地。他急切的想趕到那裏。稷山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但是也隻存在於傳說之中。極山江家的“極山”,正是去了稷山的諧音,意思是不忘始祖的發祥地,要記得自己是從稷山走出來的。


    竟然有遺跡從那裏出土了,那江山妹妹必定不會錯過,他本來還對此事帶著隱隱的豔羨和期待,希望江山妹妹能得到那裏的傳承的。但是現在,他可不這樣想了。這個世界上,傳的最快的便是流言了。據說從那裏出來的靈師,都沒一個好好的,被吸幹了精氣,空老了十多歲,這還是最輕的了,更有甚者全身肌肉僵硬,半身不遂,但是這還是不是最可怕的;大多數靈師進去了,就連個渣子都沒有再出來過了,活生生的葬送在了那個遺跡之中了。這麽聽著,江恒都已經毛骨悚然了,恨不得長了一雙飛毛腿,一躍千裏,一下子到他心心念念的江山妹妹跟前,看她到底有沒有事兒。


    這麽急急的想著,原本就不慢的腳程,更是加快了。奈何這冀州各項都不發達,甚至連道路上都時有不通,江恒人生地不熟的,也隻能幹著急了。今天出冀州界的時候他倒是碰見了幾個熟人——在江家,他兒時的玩伴。


    “阿恒!”他們向他招手,他才看見了他們。他鄉遇故知,絕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他立馬就上前去了:“誒,你們幾個怎麽來了?!”


    “我們被家主派了個任務,但是沒完成,沒臉回去,就想著來找你了。”一人略微不好意思的說。“那沒事兒,我回去跟我爹說一下就行了,不過,到底是什麽任務啊?”江恒也沒往深處想,隻不過是隨便一問罷了。但是那個最快的卻像是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兒的全說了:“嗐,也不知道家主為什麽對一個外族人那麽上心,還誇她是什麽真正的天驕,讓我們去給她送一封信,但是送晚了,就跟不上了。”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什麽真正的天驕,難道還什麽家族比我們江家更厲害的嗎?”江恒雖然是個搗蛋鬼,但是畢竟是家主的兒子,身上自有一股領袖的風範,他略帶責備的道:“慎言!世界上的天驕可多了去了,和江家一樣強大的家族也不是沒有,我們可不能太過自傲了。”那人臉一紅:“好,知道了。”


    江恒又換了副口氣,“不過,能讓我爹都稱讚是天驕的那人,到底是誰?”那人像是將功贖罪一般的道:“很巧,也姓江,叫江山。”江恒原本還帶著笑的臉瞬間黑了下去,烏雲密布。那個人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隻能和同伴麵麵相覷。“我爹讓你們幹什麽了!?”他這話,可真有一些責備的味道了。江恒從小就是孩子王,這些人也是從小和他玩到大的,很明顯是以他為首的,所以一看他這麵色,就知道事情恐怕有些嚴重。


    那個說話的,也不複剛才的張揚色彩了,唯唯諾諾的,像是辦了錯事的小孩兒:“是讓我們給江山送信,說是一定要在遺跡開之前送到,但是我們去時,遺跡剛好關閉。”江恒強壓著火氣,“信呢?”天知道他現在多想咆哮。江恒少有這麽嚴肅的樣子,讓這些從小就看慣了他的笑臉的人,有些不太適應,“這,這兒。”那個打頭的,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是江家最常用的那種信紙。江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勢拆開來看。


    他火急火燎的,一目十行,裏麵說的是遺跡內的測試的破解方法,似乎家主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樣,江恒的目光頓在最後一句話上:“祝您能順利找回您遺失的東西。”


    這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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