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冥冥之中


    “先去修煉室找找。”江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江山妹妹怎麽可能會出事呢,她那麽聰明機靈的一個人。除非有人要暗算她!江恒心頭一痛,心尖上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什麽鈍器戳了一下,拉扯著渾身的血管都在刺痛。心頭越痛,頭腦就越清醒。


    而他正在苦苦尋找的江山妹妹,卻在一個暗無天日的石頭壘成的小空間裏繃緊了神經。空氣中彌漫著地下室所具有的濡濕的灰塵味,她的眼睛被蒙上了,看不清什麽東西。手腕被麻繩捆著,吊在空中,江山想掙紮,但是稍微動一下粗糙的麻繩都會在細密的手腕上擦出紅痕。江山不在乎那一點痛,她高度警惕,到底是誰抓的她?現在她在哪兒?


    “嘖,你醒來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些陰陽怪氣。江山的嘴並沒有被堵住,她還可以說話,但是她冷靜的選擇了沉默,等著對方再次發聲。果然,那人見她的反應是這麽的有意思,臉上掛著蒼白詭異的笑容,自顧自的宣告道:“我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你弄過來的,現在可要研究一下金石體到底有什麽秘密。”


    他從寬大的袖子裏摸出了一根銀光閃閃的針,臉上掛著慵懶又愉悅的笑。江山在他眼裏就像是一隻有趣的獵物,一隻有思想的布娃娃玩具一樣。他也不急著在江山身上施針,反倒是用銀針輕輕的在江山的臉頰上劃過。力道正好,不至於損傷肌膚卻也帶著輕微的疼痛。江山皺了皺眉頭。銀針在她的臉蛋上滑動,冰涼尖銳的觸感刺激著她渾身汗毛乍起。不過她江山是何許人也,隻一秒就又淡定了下來。對方肯定是很想看她驚慌不已,舉足無措的樣子的,就像她曾經戲耍她的獵物一般,是貓戲老鼠那般戲耍她。他的算盤打的雖好,但是江山可不是什麽老鼠,她也是個捕食者。


    那人眸光一閃,手指翻飛,銀針刺入了她的胳膊,江山隻覺手臂一麻,就不聽使喚了。“我倒要看看,金石體的血是什麽顏色?”他的嘴角掛著嘲諷。“赤鱬咬了都死不了,肯定和金石體有什麽聯係。”他自顧自的說著,把江山當成一個研究對象。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小彎刀,在江山的手臂上隨意一劃,也不看看劃到了哪,轉身去翻騰可以盛血的容器去了。江山隻覺得小臂上火辣辣一疼,然後有溫熱的液體從皮膚上流出。她想運轉靈力,可是渾身酸軟無力,像是中了什麽迷藥。


    嗬,隨他便吧,但是他若是讓我江山僥幸活了下來,那我一定百倍千倍奉還他!江山咬牙切齒。血一滴滴的滴落,越流越快,從斷線的珠子都快連成一條線了。但是那人似乎是故意磨蹭一般,乒乒乓乓地翻著東西,吝嗇於給江山一個目光。


    那把彎刀上不知道塗了什麽東西,讓傷口不能愈合,漫出血已經濡濕了袖管,在江山的衣服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跡。翻找東西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那人似乎是終於想起了角落裏還有一個她一般,聲音裏有些些許戲謔:“果然是金石體啊,還真是十分堅強呢。”江山微不可微地皺了皺眉頭。她好冷,好困,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像一堆稻草壓在她的身上,要把她壓彎。


    “血的味道不錯呢。”他伸出手指蘸了點正在流淌的血液,舔淨。似是誇讚又似是嘲諷。江山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已經褪淨了血色,竟比那病態蒼白的人還要慘白幾分,吹著腦袋,一張紅潤的櫻桃小口也變成了粉白的顏色。


    “你是不是還期許著有人來救你呢?”他挑撥著江山的神經。“院長這幾日可是忙得很,書院上下都忙得厲害,根本沒有人會管你一個小小的內門弟子。”他一說話,就像是帶著陰風,句句吹進江山的腦子裏。江山不屑地哼了一聲。等著人來救她嗎?她似乎是沒有這個期許的,她向來是孑然一身,就算遭遇危險又有什麽值得救的價值呢?雖說是強迫自己這麽想著,但是她的眼前卻像是過電影一樣浮現了臨天的麵孔。初見之時,他遠不屬於同齡人的果敢淡定讓江山高看他一眼。她從來不需要人來幫助,可是他倒好,偏要救她,送她個救命之恩。


    初到開陽書院,人生地不熟的,那一袋靈晶解了她燃眉之急,這是解她困頓之急。在秋獵,他又救了她一命。恩情太重,她怕是還不了了。殺手不能與人有恩恩怨怨,也不能有感情,信奉的唯一準則就是世上絕無永恒的友誼隻有永恒的利益。


    可是——


    已經還不清了。或許她真的不適合做一個殺手。


    江山的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已經沒有力氣了。那人托了腮,眼睛中閃過打量的光:“不過你的身世還真是讓人好奇呢。”江山被他的聲音拉回了一點神誌,強打起精神勉強聽清他在說什麽。“你說呢?小江兒?”他的聲音裏帶著笑意,眼底確是一片寒光。


    “臨蜇的弟子,他平白無故收一個貧苦人家的癡傻兒做弟子幹什麽?”他負手在江山周圍踱步,織錦緞麵的鞋子上染了絲絲血跡。但是他毫不介意,隻是拋出他的問題。“聽說你已經八歲,怎麽還和齠齔小兒一般模樣?”


    他扳起了江山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江山的眼睛昏昏沉沉的,又蒙著黑布,失血過多的她已經不想做任何一個需要力氣去完成的動作。“你說呀!”他的麵貌突然狠厲,吼道。


    江山想苦笑,但是也沒什麽力氣了。這些,她又怎麽知道。


    “你不說,那我也隻好試試我最新研究的結果了,直接從靈魂中讀取你的記憶。怎麽樣?”他的嘴邊勾起一個殘忍的笑。“這可是讓人頭痛欲裂的呦,很多人試了之後都沒能再有呼吸了。這可是開陽書院隱秘的傑作。”他蹲下身子,輕輕的在江山耳邊說著。看似溫柔的動作,確實撒旦的低語。


    “你暫時還不能死。”他看著江山幾近昏迷的樣子,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個藥丸,強行給她喂下去。那顆藥丸下肚,像一顆小火球一樣燒灼著脆弱的器官。燙過食管,在胃裏持續發燙,幾個彈指之瞬,燒灼感就蔓延至全身。江山被強迫似的打起了精神。在燃燒,渾身各處都在燃燒,就像是回光返照,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把所有的精氣都燃燒才換得這一口氣。


    看來,這個人根本就沒打算讓她活。江山的嘴角勾起一絲蒼涼的笑。她有些絕望。但是她的心頭突然突突的疼,像是梗了一個血塊。焦急的呦呦聲直達她的腦海。是那隻獗如,江山感覺到了它的呼喚。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回應它,也沒法回應它。


    一根銀針刺入她的天靈蓋上的百會穴,她本能地一抖。換來的是那人的輕笑。終於算是有點有趣的反映了。銀針陸陸續續的紮在她頭上的其他穴位,江山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了,氣息奄奄,那顆丹藥所提供的燃燒精氣所支持的身體機能似乎又在下降。


    不過那人可不再管她的死活了,他馬上就要構建完儀器了。他布置完最後一項,扳動了那塊銀色的寶石。匝匝的機器運轉聲伴隨著他張狂的笑聲回蕩在這狹小的石室中。他喜歡解開各式各樣的秘密,用這種簡單快捷的方法。


    雖然這樣就不能研究一副活著的金石體了,不過如果能知道這個秘密,那也是十分不錯分事情。他的目光十分熱切,不時的轉動著自己手上的那塊綠瑩瑩的扳指。這塊扳指是整個讀取記憶的儀器的輸出端,隻要帶上它,就可以知道被探測者的記憶了。


    不過很快,他的笑容就消退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是什麽?高樓?槍?峽穀?但是對於這些的驚異很快就被另一件更加令人驚疑的事情蓋過了。為什麽,會有靈魂的斷代層?好像是把兩件東西強行拚在一起的。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不知在想些什麽。“鳳鳴石!”他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亮光,伸手去扒江山手上的鐲子。這個鐲子是鳳鳴石製成的!鳳鳴石多少人熱切的東西,就在這兒了。嗬嗬,不過,現在都要落在他馮砯手裏了!


    一束強光突然射進狹小的石室裏。那麵色蒼白的人猛的回頭,強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地上是一個被拉長了的少年的影子。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東西就猛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他被那力道一震,跪趴在地上,抬頭看著那個少年。“你你會後悔的,我,咳咳……”他的嘴上掛著嘲諷的笑。但是那個少年並沒有給他說完遺言的機會。一隻雀灰雲紋靴就踏在了他背後的傷口上,狠狠一踩!但是他連一個多餘的眼光都沒有留給他,就直奔那個被吊起的小小的身影那裏。


    江山看見那個少年的影子,嘴角掛著釋懷的笑。他還是來了。


    “江山,別怕。”少年沉著穩定,把江山抱在懷裏。那個並不寬闊的肩膀,卻有十足的安全感。


    一股隻在夢裏才聞到過的安心的味道從四周縈繞著江山。江山從不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命運,但是,原來是你。


    江山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原主第一次見到他的畫麵。臨蜇師父抱著她:“這是臨天哥哥,快叫哥哥。”那個穿著鵝黃色襖子的小姑娘不知是被寒風凍紅了臉還是怎麽的,臉頰竟比她手中的梅花還要紅,憋了半天,正當臨蜇要替她圓場時,她憋出了兩個字:“臨天。”


    一雙小手搭在了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上,目色平靜,喚道:“江山。”


    如果是你,那我認命也罷。


    當日在臨府,他從屏風後走出,恍若天家的神子下凡視察,貌如玉山將崩,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如同漆畫,黑的像是要把人吸進那對眸子裏。深不見底。他嘴角銜笑,“按雲京的規矩——”他頓了頓,“靈師有罪,是不能動刑的吧。”是他的話,結束了這場無端的鬧劇。


    如果是你,那我認命也罷。


    那道被遺忘的身影,似乎突然清晰起來,怕不是自己回光返照了吧?江山自嘲。那道在她被蘿藤怪擊落,即將跌落在地上時,溫暖的懷抱,以及周圍環繞著的安心的味道。又是一命。


    如果是你,那我認命也罷。


    “別睡,馬上就好了。”少年清潤的嗓音帶了些急切,把江山稍微的拉回現實。


    不能睡,她和他的故事,才剛剛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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