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他這句突如其來的話,野原鶴連忙又倒上一杯清酒放在嘴邊,用來掩飾尷尬。


    ……


    野原鶴沒有回答這種略帶挑逗性質的話。


    這種話,不管怎麽回答都會讓在場的人尷尬。所以,還是逃避話題最好。


    “水野先生,您別光喝酒啊,吃菜吃菜……”


    野原鶴打了個哈哈,試圖轉移注意力。


    不止野原鶴,水野直美也瞬間換了個表情,那明顯是驚愕和不可思議。


    而星野微倒是和水野太太聊得十分火熱,壓根沒注意餐桌另一邊的微妙氣氛。


    “爸爸……你在說什麽呀……吃飯的時候說這種話不是破壞氣氛嗎?”她放下碗筷,拉長語調,無奈又心累地說道。


    仿佛自己已經變成了心酸的大人,爸爸才是那個幼稚的小孩子。


    “哈哈……開個玩笑而已,吃菜吃菜,嗯……這個銅鑼燒真不錯!”


    之前喝下的兩三杯清酒後勁上來了,野原鶴逐漸感覺有些漂浮,感覺就像是打開了心裏的某把枷鎖。


    沒想到,僅僅這麽一點酒精就讓他對冷靜和理智失去了部分掌控權。


    “野原,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們家直美!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錢財之類的報酬我都會盡量滿足……”水野直美他爸,也就是水野廣介,喝了一杯酒,表情溫和。


    看得出來,他對野原鶴有著無與倫比的感激。


    “這沒什麽……”野原鶴擺擺手,有了些許醉意。


    “這怎麽行!”水野廣介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而認真:


    “救人性命的英雄如果得不到應有的報酬,那這個社會就完蛋了!雖說,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報答救命之恩……”


    野原鶴愣了一下,隻見對方又說道:


    “野原,兩千萬円……暫時先作為對你的報酬,怎麽樣?”


    ……


    經過一番思考後,野原鶴覺得對方說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還想到,孔子說過的一句話: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複贖人矣。


    於是,在聖人的指引下,他收下了這筆錢。


    於是,在這個平靜的夜晚,他的賬戶裏又多上了兩千萬円。


    隻是,看似普通的水野廣介竟然能一下拿出如此豐厚的一筆錢,這讓野原鶴有些驚訝。


    ……


    水野廣介似乎對野原鶴的表現十分滿意,臉上笑意不斷,又飲了幾大杯清酒。


    而野原鶴則是倒了一些飲料在杯子裏。


    至於為什麽喝飲料而不是酒,這是因為,野原鶴的酒還沒喝幾杯,就被星野微和水野太太攔了下來。


    “野原,你怎麽能喝酒呢?你才17歲!”星野微眉毛一挑,生氣地看著野原鶴。


    沒想到,他這個學生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喝酒。


    “老師……我還有半個月就成年了。”野原鶴有些無奈,這清酒的效果對他來說,和前世的啤酒差不了多少。


    日本法律規定,公民年滿20歲才能合法飲酒。


    “我是你的老師,必須對你負責,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或許是涉及到原則問題,星野微頭一回這麽認真。


    “明明你自己就一連喝了好幾杯,看起來就快要醉倒了……”野原鶴低聲吐槽。


    “什麽?”


    “我說,老師你的責任心真是無人可比。”


    “那當然……不對,怎麽感覺你在罵我……?”


    ……


    而喝得有些上頭,一時疏忽的水野廣介,則是被水野太太責備得狗血淋頭:


    “哎喲廣介你這是幹什麽!怎麽能給小孩子喝酒?”


    “哎喲,清酒嘛,不是很要緊吧?”


    “趕緊拿開!”


    ……


    酒過三巡。


    多虧了水野直美和野原鶴這倆頂級吃貨,桌上的菜和甜點幾乎都已經被吃了個幹淨。


    水野太太似乎對此十分滿意,於是開開心心地把碗筷都收拾到了廚房,一邊唱歌一邊清洗。


    水野直美也去了廚房幫忙,剩下的三人則是坐到了沙發上,邊看電視邊閑聊。


    “野原,如果你以後有什麽生活上的困難,盡管找我,我會盡力幫助你。”水野廣介喝了一口解酒茶,微笑道。


    “謝謝您,水野先生。”野原鶴點點頭。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水野廣介擺擺手,“對了,野原,聽直美說你是一個人住在這附近?”


    “嗯。”


    “那你的爸爸媽媽也在東京嗎?”


    “不在……他們不在這裏。”野原鶴搖頭,眼裏看不到悲喜。


    “噢,原來如此,不在東京嗎,那……”


    水野廣介還想繼續問些什麽,卻被星野微突然打斷:


    “野……野原,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我好像有些暈。”


    野原鶴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對方之前也喝了好幾杯酒,這會兒,酒精後勁的作用下,星野微的臉像是燒開的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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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告別水野一家,野原鶴扶著星野微走在街道上,身後跟著小白。


    深夜的大街上幾乎沒有人影,筆直照下來的路燈像倒扣的手電筒。


    “明明自己喝了幾杯酒就醉得不像樣……還說我。”野原鶴看著身旁醉醺醺的星野微,無聲吐槽。


    “嘿嘿……嘿嘿,野原……你快看!天上……天上好多星星啊……”


    星野微突然對著他笑,右手指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眼中醉意濃鬱。


    “天上的星星都回家睡覺咯,你看到的……那是你腦袋上的星星吧。”


    扶著一米七一百斤出頭的星野微,野原鶴實在有些累。


    於是,他找了個長椅,跟星野微坐了下來。


    深秋,蕭瑟的風吹過,星野微好像睡著了似的,安靜地躺在他肩膀上。


    野原鶴看看她,又看看遠處延伸到黑暗中的街道。


    他想到和水野一家吃飯時的場景。


    溫馨,喧鬧,大笑,燈火……


    沒有什麽比這更令人感動的了,野原鶴呢喃道。


    這樣的場景總是溫暖得讓人想哭,他這樣想道。


    孤獨感就快要彌漫開來時,旁邊的星野微動了,在半醉半醒的狀態下囁喏著。


    “野原……野原……”


    “老師知道,無論在什麽時候,你心裏都很孤獨……”


    “我知道……在課堂上,你總是看著窗外……”


    “在……在放學的時候,你總是……一個人站在門口……”


    “在水野家也是……在自己家……恐怕也是這樣吧?”


    “野原……別害怕。”


    “我會保護你……很久很久,直到你找到了依靠……”


    “把我當做你的親人吧!姐姐也好,阿姨也好……你想怎麽叫都無所謂……”


    “但是,請務必別一個人流浪。”


    “老師看見你身上溢出來的那種孤獨,心就像被碾碎了一樣……”


    野原鶴看著星野微,仿佛凍結了時間,隻留下那一段段話在寂寥的夜空中回響。


    在長椅上,在他的旁邊。


    星野微正靠在他肩膀上,大概已經清醒,雙唇輕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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