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無所事事的野原鶴在街上閑逛,在高樓大廈間左顧右盼。


    他已經離開銀座,走到一條相對而言要稍微老舊一些的街道。


    這裏大多都是麵館,居酒屋和鐵板燒之類的食店。


    他感覺,相對於那些繁華的商業街區,這裏的生活氣息要更充足一些。


    臨近飯點,這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煙氣在各個飯店之間流竄,也把那些樓宇中為生活奔波的人們吸引到這裏,讓他們能充分享受這一刻的閑暇,滿足自己最樸素的願望。


    吃一頓簡單的美味。


    野原鶴嗅到一絲不尋常的煙火氣,慢慢循著這道煙氣走,他來到了一家位置很偏僻的居酒屋。


    正因為位置偏僻,所以人不是很多。


    但是,也正因如此,堅持來這裏的人一定是因為這裏有某種特殊的東西打動著他們。


    要不然,就是因為這家店是真的難吃。


    野原鶴提著兩大袋東西踏進居酒屋。


    居酒屋裏坐著稀稀拉拉的人,他們正在喝酒聊天。


    喝到興起,放肆大笑,更有甚者,還會痛哭流淚。


    仿佛對他們來說,這鋼筋水泥澆築成的冷漠城市裏,他們隻有在這一方小小的居酒屋,才能肆意發泄那麽一小會兒的情緒。


    發泄完情緒,還要繼續背負重擔麵對生活的壓迫。


    ……


    “歡迎光臨……”一道慵懶的男聲在他的右側響起。


    那邊是結賬櫃台。


    可是野原鶴左瞧右瞧,愣是沒瞧到一個人影。


    往櫃台那邊走近點,再走近點。


    他才驚訝地發現,櫃台裏麵放著一把足夠長的藤椅,藤椅上躺著一個留著棕色長發的高廋男人,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


    大概是這個居酒屋的老板。


    畢竟一般的員工應該不會這麽囂張。


    “你好~想要吃點什麽?”剛才發出聲音的正是眼前這個男人,他看到野原鶴湊近,咧嘴微笑,依舊用那副慵懶的語氣說道。


    野原鶴看向菜單,明明名字上隻是個居酒屋,菜單上卻幾乎羅列了上百道美食。


    從飯到麵,再到米酒和燒烤。


    野原鶴不知道吃什麽,於是點了一道不太能出錯的雞蛋拌飯。


    他想換換口味,換句話說,確實是最近豚骨拉麵吃得有點多……


    “稍等……”男人終於從藤椅上起身,站起來比野原鶴還要高一個頭,滿嘴胡茬和不加收拾的頭發倒是更凸顯那種頹廢的氣質。


    ……


    依舊選了個角落坐下,在等待上飯的這段時間裏,野原鶴一直在聽那些喝高了的客人們交談,他們之中有男有女。


    比如,他前麵的那個黃色雞冠頭,正在抱怨暴走族裏麵的幾個小弟越來越難管理了,為此還連續往嘴裏灌了三杯清酒。


    他右前方的,一位已經禿頂,但仍倔強地留著三撮頭發的大肚子,在跟朋友訴苦上司如何刁難他。


    ……


    野原鶴並無意窺探他人的生活,他隻是覺得,根據這些偶然聽來的片段,輔以他們的人物形象,然後在腦海裏重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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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可以大致想象出他們的人生軌跡。


    這樣還挺有意思的。


    年複一年的觀察,讓他意識到,每個人的屋簷都下了雪,每個人都要學會清掃各自的屋簷。


    ……


    “帥哥,帥哥?你的飯好了。”


    野原鶴從入了神的觀察中醒來,老板回頭望了一眼遠處坐著的某位都市麗人,用一種“我都懂”的眼神給了他一個微笑,然後慢悠悠走開。


    但野原鶴沒有絲毫感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雞蛋拌飯上。


    顆粒分明的米飯微微發黃,看來是加了耗油之類調味。


    裏麵還均勻散落著胡蘿卜丁,青菜,火腿丁,枸杞……


    周圍撒上一圈芝麻,中間打上一整顆無菌生雞蛋。


    野原鶴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唾液腺此時正在瘋狂工作。


    他吞下一大口口水,拿起筷子,首先戳進雞蛋。


    金黃的蛋液吹彈可破,被筷子狠狠撕裂,攪拌……


    熱氣“騰”地一下從米飯中冒出,蛋白就在這時候稍微凝固。


    野原鶴趕緊往嘴裏送了一口。


    混合的香氣完全從他嘴裏炸開了!


    火腿的脂肪香氣,胡蘿卜和青菜的清爽,和略帶酸甜的枸杞,飽滿厚實但又十分幹爽的米飯,再裹上被熱氣蒸得半熟的雞蛋液……


    也許這就是幸福的味道?


    雖然也有可能是他餓了……


    一口下去,味道還有些難以捉摸。


    就在他準備吃第二口的時候,從門外飄來幾句對話,並且由遠及近。


    他很確定,那兩個對話的人他都認識。


    “大木叔,就在這吃吧。”女聲聽著有些清冷高傲。


    “全聽大小姐您的,那……您真的不考慮請野原君吃一頓飯嗎?”男聲倒是十分恭敬,語氣也很溫和。


    “那個自戀狂……我不把他扭送到警視廳就不錯了。”這次的話語帶了些許惱怒。


    “小姐,我覺得野原君是個挺不錯的少年呢……”


    大木勇跟在長澤千葉後麵走近居酒屋,身上的十幾個購物袋已經放進了車裏。


    “大木叔,你能不能別提那個壞蛋,怎麽感覺你跟他更親……高木老板,來一份蕎麥麵,加一份魚丸,謝謝。”


    長澤千葉小聲抱怨,同時又跟還在躺椅上的老板點了單。


    “老板,麻煩來一份烏冬麵。”大木勇也微笑著說道。


    “兩位稍等喲。”老板拿著菜單走近後廚。


    而二人似乎早就是這裏的常客,他們都對老板的這副奇葩樣熟視無睹。


    野原鶴倒是沒想到,在這樣僻靜的小館子裏還能遇見長澤千葉這樣的富家千金。


    電視裏的那種富家千金不都是動輒五星級酒店和空中餐廳嗎?


    ……


    二人點完單,開始環視四周尋找合適的座位。


    然而,就在他們轉身後的一刹那,第一眼就看向了角落,野原鶴也正在那望著他們。


    三雙眼睛齊齊相望。


    一雙是平淡呆滯的,這是野原鶴。


    一雙溫和且帶著笑意,這是大木勇,他在第一時間就揮手示意。


    還有一雙先是充滿震驚,然後是不解,最後都變成了惱怒和羞恥,這是長澤千葉。


    真是冤家路窄。


    為什麽一碰到他我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啊啊啊啊啊!


    在看到野原鶴的之後幾秒內,長澤千葉的腦海裏就不斷循環著這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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