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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三千塊對於謝印雪來說根本都不能算作是錢, “缺錢”這個詞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也從未出現過,更何況他還可以憑空畫出許多事物,但唯獨錢, 他不能畫——不是畫不出,而是不能畫。


    最主要的是:謝印雪沒帶錢。


    謝印雪出門從不帶錢,他的錢都是交由柳不花管的,碰上需要花錢的事都是柳不花負責支付,但在這個沒有網絡的遊戲副本中, 手機不能用, 柳不花也不可能隨身攜帶三千塊現金啊。


    於是柳不花從兜裏拿出一張通體呈黑色的卡問老管家:“可以刷卡嗎?”


    老管家詭譎森然的眼珠子轉向他,陰惻惻開口:“你覺得這裏有pos機?”


    眾人:“……”


    連pos機這詞都用出來了,這遊戲副本真的沒有出現bug嗎?


    謝印雪目視前方, 神色更冷了:“我沒帶現錢。”


    “用值錢的東西來抵也可以。”這句話是阿九說的, 不再是管家開口。


    “鐲子, 純金鍍銀的。”謝印雪聞言便褪下右腕白日裏被阿九捏得變形的那隻銀鐲, “三千塊絕對夠了。”


    大家都以為謝印雪戴的是銀鐲,這會聞言再一細看,才發現銀鐲上所雕的梨花花蕊是金黃色的, 他們以為是點金,卻沒想到這竟然是一隻金鐲子鍍銀。


    別人都是銀鍍金,到了謝印雪這就是金鍍銀, 你說他是在搞低調吧,可他平時的行事作風猖狂得很;你說他高調吧,謝印雪倒也沒有大金鏈子鐲子成噸的往身上戴。


    阿九垂眸看了眼被謝印雪捏在兩指間的鐲子,淡淡道:“這隻變形了。”


    還不是被你捏的?


    謝印雪緩緩呼氣,剛在想他這輩子還沒碰到過比阿九更能挑動他情緒的人,就聽到蕭斯宇和呂朔在旁邊聊天——


    呂朔問蕭斯宇:“鐲子隻是變形了又不是少了克重, 金子不都按克算錢嗎?還是說今天金價跌破新低了?”


    蕭斯宇比他有眼力見點,知道現在不是談論這種話題的時候:“你又膽肥了?”


    “不是啊。”呂朔卻很焦急,“我買了好多黃金理財呢,金價跌了我就完了。”


    高巧也湊過來急切道:“我也買了啊,我死了不要緊,我要給我女兒留遺產的噻。”


    蕭斯宇隻能安慰他們:“黃金又不是基金,金價現在跌了遲早也要漲回來的。”


    呂朔和高巧覺得蕭斯宇的話很有道理,點點頭乖乖坐好終於安心了。


    謝印雪:“……”


    謝印雪把變形的梨花鐲放進袖帶,又取下左腕那隻完好無損的梨花鐲,擱在托盤上,唇角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這隻沒變形,總該可以了吧?”


    “這隻可以。”


    阿九捏起那隻梨花鐲,對著燭光端詳片刻後頷首表示可以,並打開紅蓋布從托盤下取出那盤《心痛的感覺》放到謝印雪麵前——眾人也立馬起身圍聚挨近,想瞧瞧這盤花了謝印雪一隻鍍銀金鐲子換來的菜到底是什麽絕世的美味珍饈。


    結果這盤菜——或者說是這盆菜,清澈得可以倒映出謝印雪的麵容。


    因為這就是一盆清水。


    它是用一個白瓷盆裝的,直徑約莫一尺,裏麵除了清汪汪的水以外,什麽都沒有。


    “這是……一盆水嗎?”雖然事實就擺在眾人眼前,可呂朔還是難以相信。


    衛刀甚至沒忍住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後也震驚道:“沒味道。”


    “好像真的是水。”


    “就是有點涼,但沒味道啊。”


    “……”


    眾人你一勺我一勺紛紛嚐過,滿臉懷疑麵麵相覷,卻無法給出別的答案。就連柳不花用調羹喝了後,同樣也是告訴謝印雪:“……幹爹,這的確就是水。”


    十二人中,如今就剩謝印雪還沒喝過這盆《心痛的感覺》了,並且他也沒有要品嚐的意思。


    這時阿九上前一步,拿起謝印雪麵前的調羹,親手舀起盆中的一勺水,喂到謝印雪嘴邊:“謝先生,這是我為您做的佳肴,用您挑選的‘雪’為食材精心製作,您嚐嚐味道可還滿意?


    雪融化了可不就是水嗎?


    這一碗水再怎麽喝,也都是沒味道,而且人喝水也不需要加任何佐料,這盤菜,完全挑不出任何錯處。


    謝印雪抬眸,一雙柳葉眼凝望著阿九那雙蒼色的豎瞳,像是要把這雙眸子刺刻在記憶深處般鐫心銘骨。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男人喂到唇邊的清水,寒聲道:“我很滿意。”


    阿九卻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漠一樣,俯身朝謝印雪靠的更近了。隨後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撫上了謝印雪的嘴唇——這雙唇總是顏色淺淡,像是萬般朱色都被病氣掩蓋住了一般,可病重時咳出的殷血洇在唇上,卻又像塗了層胭脂般豔。


    阿九的指腹在青年的柔軟的唇瓣來回按壓撫摩,待指尖都染上這些血跡後他才挪開右手,將血在自己的麵罩上抿開,勾勒出一個用謝印雪的血畫繪成的笑容。


    他說:“能讓謝先生滿意,就是我最高興的事。”


    大家都太敢看謝印雪現在是個什麽表情。


    死一樣的寂靜中,話最多的呂朔最先耐不住,幽幽道:“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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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九倏地掀眸睨向他,眼底是刺骨的森寒,暴戾高聲道:“我最討厭雪。”


    “而這盤菜是用雪做的,你們覺得我不心痛嗎?”


    麵對阿九的質問,呂朔噤若寒蟬。


    可男人對呂朔並不感興趣,他很快又轉過頭居高臨下地望著謝印雪,聲音雖輕了不少,卻不顯柔和,隻讓人覺得他是在挑釁:“最主要的是,謝先生現在也肯定很心痛。”


    “所以這盤用雪製成的菜,於您,於我,都是無可挑剔的絕世佳肴。”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血跡未幹的雙指輕輕抬起謝印雪的麵龐,在那如雪光潔的肌膚上摩挲,並朝青年低頭俯身,像是在行禮般,又如同被什麽東西蠱.惑,不由自主地往它所在的方向追去。


    “你的手藝這般好——”


    謝印雪不怒反笑,聞言也抬起了手,力道看似輕柔地捏住阿九的麵罩,將他的頭顱拉低,扯至與自己麵龐幾乎相抵時才停住,微微昂首睨著那雙豎瞳,用宛如情人間呢喃的溫柔嗓音說:“那就希望阿九你以後還有機會,為我洗手作羹湯。”


    待謝印雪放開五指,那塊被廚師們戴在臉上如寒鐵澆築堅不可摧的麵罩,表麵皆是被五指蹂.躪後的侵略痕跡,就如同那隻被遺留在袖帶裏的梨花鐲般扭曲變形,以至於麵罩上麵那個阿九用血跡畫出的笑容,也不再是笑。


    “我也希望如此。”


    不過阿九已經不再需要這個笑容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了,他在謝印雪耳畔低低笑著,挺直身體端起放有謝印雪梨花鐲的托盤離開。


    謝印雪也轉身坐好,用紙巾擦拭著毫無汙跡的指尖,那雙手白皙纖長,像是寒霜凝成的玉枝般脆弱,仿佛輕輕一掰就能折斷——隻是斷的不是他的指骨,而是旁人的脖頸。


    在場眾人噤口卷舌,緘默不言。


    謝印雪微垂的羽睫在眼睛下方打出一道陰影,斂去他眸子所有情緒,眾人隻能聽到他輕言細語說道:“管家,上下一道菜吧。”


    原因無他,主要是謝印雪唇無血色,麵頰泛白的病弱模樣,很像是那種鬼片裏美人鬼在朝你招手,要將人拽入死亡深淵前的蠱惑。


    四人宿舍女生之一的楚麗謹慎開口:“可是剛才管家和我們說,有大事再去前院的倒座房找他。”


    謝印雪語氣輕緩,反問她:“找不到食材還不叫大事嗎?”


    在這種求生遊戲中,npc已經將規矩明確說出,但凡是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想去挑戰不守規則會是怎樣一個結果,所以管家既然說了要在酉時將食材交出,那眾人就必須在酉時前把食材備好。


    陳雲幫著室友說話:“那你怎麽知道廚房就一定在前院呢?”


    謝印雪笑了一聲,頷首道:“我家是四進四出的四合院,這座別院雖然比我家小了不少,但想來布局不會有大致的差別。”


    楚麗聽完嘴唇囁嚅著,像是還想反駁謝印雪的話,衛刀聽到這裏,就直接打斷她道:“四合院的布局都很有講究,的確不會有多少區別。”


    他之前還覺得這批新人素質不錯,畢竟他第一次進遊戲時碰到的那些新人心理素質太差,一直嚷嚷著說這肯定是某個整蠱節目,還說要報警,直到看見有人真的死亡後才老實下來。不過現在衛刀卻又覺得,這回的新人有些小心過頭了——這不是件好事。


    如果所有新人都這麽慎重當心,那麽……他們就沒有可以當槍使的炮灰了。


    所以衛刀現在這麽說,就是為了打消陳雲楚麗她們的疑慮,使她們安心,最好能讓她們先踏去前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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