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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憶力向來很好, 近乎過目不忘,如果他有什麽事忘了,那件事一定是非常微不足道的。


    所以謝印雪覺著丘禹行眼熟, 他們在“鎖長生”遊戲中又是第一次相遇,那麽在現實世界裏,他們一定曾經見過——或者說,謝印雪見過丘禹行。


    但到底是在哪見的,謝印雪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他問柳不花:“不花, 在進入‘鎖長生’之前, 你見過丘禹行嗎?”


    “沒見過。”柳不花對謝印雪的心思總是格外了然,他才起了個頭,柳不花就懂他真正想說的話了, “您是覺得他眼熟嗎?”


    “是。”謝印雪斂眸沉思, 卻依然沒有頭緒。


    他會注意到這個人, 主要是因為謝印雪在前院時發現, 丘禹行似乎聽到了陳雲、嚴芷和魏秋雨三人爭執的話語。


    “他不像個好人。”柳不花也說,“雖然他裝的很像一個好人。”


    話音才落,小廝過來送午飯抬手敲門的聲音就響起了, 兩人隻得暫時停下交流。


    所有遊戲參與者每天早中晚飯菜式都是一樣的:早上一主食加一鹹菜,正午和晚飯則全是三菜一湯,子時的饕餮宴另算。


    可今日的午飯被端到謝印雪麵前時, 他卻發現自己多了一菜——或許不能說是菜,稱之為甜點要更合適些。


    因為那是一盅白梨甜湯。


    謝印雪和柳不花雖然都在一張桌上吃飯,但小廝特地把白梨甜湯擱在謝印雪麵前,不會讓人認錯這盎是給柳不花的。


    不過即便如此,謝印雪還是問了下小廝:“這是單獨給我的嗎?”


    “是的。”小廝笑著點頭,“廚師阿九見您近來經常咳嗽, 便特地為您做了甜湯潤嗓。”


    “哦?”


    謝印雪聞言微微挑眉。


    這裏的廚師還有這樣的特權嗎?


    還是說……隻有阿九是例外?


    “恰好我這幾日覺得嗓子有些不舒服,阿九此舉真是貼心。”謝印雪心中百轉千回閃過許多猜測,麵容卻一片柔和,輕聲笑了笑說,“你能把他叫來見見我嗎?我想親自感謝他。”


    “當然可以,請謝先生稍等片刻。”


    昨日謝印雪就知道了這些小廝不會拒絕他的要求,這些話他也隻是客氣一下。


    果然要不了多久,小廝就引著阿九過來了。


    他們跨進正屋門檻時,謝印雪正舀了一勺甜湯在品嚐。


    他滿頭青絲原先是用一條紅帶係著的,早上在菜園裏挑菜時也還在,現在卻不知去了哪,以至於幾縷發絲順著謝印雪低頭的姿勢而垂落,虛虛搭在耳側,更襯得他羸弱蒼白。


    豎瞳廚師的目光,便因此凝在他毫無血色,若雪涼白的麵頰上。


    而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響,青年抬眸望向門處,在看清來人後嘴角揚起淺笑:“阿九,你來了啊。”


    豎瞳廚師走到他身前站定,垂眸睨著謝印雪道:“謝先生,有什麽事嗎?”


    “我聽小廝說你為我做了盎雪梨甜湯。”謝印雪也不介意豎瞳廚師是這樣居高臨下的姿態,仰頭看著他說,“所以我想當麵感謝你。”


    豎瞳廚師不言不語,眼底似是一片極寒之境的淡漠,卻又像是有些難以辨認的情緒在流轉。


    久到謝印雪快以為他成啞巴了的時候,豎瞳廚師終於開口了。


    他說:“是香梨甜湯。”


    這句話少頭沒尾,謝印雪聽完有些怔愣。


    “不是雪梨甜湯。”


    男人見他像是沒聽懂,補充解釋了下:“是香梨甜湯。”


    “可這有什麽區別嗎?”


    謝印雪從鼻間發出一聲無奈的輕笑,他知道香梨和雪梨不是同一種梨,但都做成甜湯了,縱然梨味有些許區別,也早已融化在糖水裏,隻剩下甘甜和梨香。


    豎瞳廚師卻道:“我討厭雪。”


    “——所有和雪,以及‘雪’字沾邊的事物,都令我感到厭惡。”


    阿九的回答謝印雪是著實沒有想到的。


    尤其是他還用上了“厭惡”這個詞,在如此明確地表達自己的喜好,乍一聽就仿佛他在罵謝印雪似的——可這樣鮮明強烈的情緒,真的是一個普通的npc所能擁有的嗎?


    又或者,所有廚師都是這樣,隻是阿九和他聊的比較多罷了。


    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謝印雪也不由沉默了幾秒,決定明日他尋個機會驗證一下。


    謝印雪朝著豎瞳廚師稍稍靠近了些,臉上掛著笑說:“我名字裏就有雪,而且我非常喜歡雪,那阿九你也討厭我嗎?”


    即便謝印雪說話的調子和語氣向來溫柔輕軟,可他方才說的那些話聽上去就像是在挑釁阿九。


    “不。”


    誰知男人聽完謝印雪的話後卻笑了,他居高臨下睨著眼前麵容無血色、帶著懨懨病氣的羸弱青年,喑啞的嗓音自麵具下傳來,低緩而清晰:“謝先生,您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謝印雪用手背輕輕搭著下巴,望著豎瞳廚師繼續問道:“哪裏不一樣?”


    豎瞳廚師說:“您就像這碗香梨甜湯。”


    謝印雪聞言,視線飄落到一旁的香梨甜湯上,他饒有興致的笑了笑:“你是在說,我也是食材的一部分嗎?”


    “隻要是在菜園子裏出現過的,都是。”


    豎瞳廚師幾乎直接就將答案告訴給了謝印雪,即便這個答案眾人在今早就推測出來了。但謝印雪聽著豎瞳廚師在此刻重申此事,卻覺得他話裏有話。


    於是謝印雪問他:“那你也是嗎?”


    秦府別院裏的這些廚師要做飯做菜,他們也要進入菜園啊,如果說進入菜園裏的都是食材,遊戲參與者是,那麽廚師,也會是嗎?


    “老爺是刀俎,你我——”豎瞳廚師還在笑,可他卻俯下了身體,和青年挨的很近,靠在謝印雪耳畔輕聲喃喃,“皆為魚肉。”


    說完,豎瞳廚師便直接直起身體,轉身離開了正屋。


    謝印雪漸漸斂了笑,盯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旁邊當了許久背景板的柳不花還未開口,謝印雪反倒先問他了:“不花,你說那個廚師,說我和這碗香梨甜湯一樣是什麽意思?”


    柳不花搖搖頭:“我不知道。”


    謝印雪也像是想不出答案而苦惱地蹙著眉,但幾秒後,他眉頭便舒展開來了。


    柳不花了解他,見狀立馬就道:“幹爹,您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


    “對。”謝印雪頷首,“他在說我像香梨甜湯一樣甜。”


    柳不花:“……”


    柳不花欲言又止。


    他總感覺廚師阿九那句話不是這個意思,可又能是什麽意思呢?總不可能是在說謝印雪和香梨甜湯一樣香吧?總之不管是香還是甜,這兩個答案就沒一個靠譜的。


    柳不花還是覺得,廚師阿九是在威脅謝印雪,說他比較像食材,這才是正確答案。


    但現在的謝印雪沒心思管香梨甜湯,他在思考阿九最後說的那句話:


    ——老爺是刀俎,你我皆為魚肉。


    “老爺”指的應該是秦老爺,“魚肉”都是葷,是在指食材嗎?


    難道阿九在告訴他,廚師和遊戲參與者……都是食材?


    遊戲參與者被當葷類食材做成菜的條件是點到葷菜,那如果廚師也是葷類食材,觸發條件又是什麽?


    謝印雪心中有了猜測,他目光沉沉,望向自己腕間的梨花銀鐲,倏而笑起:是或不是,今晚試試不就知道了?


    “好的,謝謝你啊,我再想想。”魏秋雨伸頭看了一眼,便和她道謝,看上去卻沒有立刻要選的意思。


    嚴芷見狀便也湊過去問她:“陳雲,你也可以幫我看看,我點哪個菜名好嗎?”


    結果魏秋雨在嚴芷靠近過來的時候就馬上在菜名《亮晶晶》上打了勾,並將其交給小廝,像是怕菜名被嚴芷搶了去似的。


    這一幕落在嚴芷眼中,她動作便驟然停住。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陳雲也無可奈何的歎氣,為了防止這兩人吵起來,她趕緊和嚴芷說話轉移她們的注意:“嚴芷,我覺得這個菜名是安全的,你看看吧。”


    菜名是生死攸關的事,自然要比魏秋雨重要,嚴芷聽見陳雲說她選好了菜名,就無暇再去管魏秋雨的事,跟著陳雲去看她幫自己挑的菜名。


    “……關公戰秦瓊?”待嚴芷瞧清陳雲用筆尾抵住的菜名後,眉頭就倏地蹙緊了,聲音裏除了疑惑以外還有稍許不虞,“菜裏麵有兩個人名啊。”


    “對的,但是沒關係。我覺得這道菜還是很安全的,因為有句話,關公戰秦瓊,一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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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雲耐心地給嚴芷講解自己幫她選這道菜名的原因,隻可惜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嚴芷打斷:“陳雲,你選的菜名是什麽呀,可以給我看看嗎?”


    “……可以啊。”陳雲聞言愣了兩秒,但是她沒多想,點頭答應了,筆尾滑向另一道菜名,“我想選的菜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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