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五傳弘曆口諭押自己去慎刑司的時候,小元子心中忐忑不安,那種地方,任何人都不會想去;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想將一切合盤托出,然這個念頭剛一出現便被他立刻扼殺了;不論是他還是劉奇與小孟子,想要保住性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咬定黃氏是畏罪自盡,餘下的話一個字都不能吐露。


    在小元子被押下去的時候,永璋正好走進來,二者目光觸之即分,沒有過多的接觸。


    永璋一路來到正殿,這會兒黃氏的遺體已經擺放入棺槨之中,殿內掛滿了白幡,一眾宮人與位份低微的嬪妃皆跪在地上哀哀的哭著。


    永璋默然望了棺槨許久方才轉身去了暖閣,雖然夜色已深,但諸人仍是聚在那裏未曾離去。


    進了暖閣,永璋跪下行禮,“兒臣見過皇阿瑪,見過皇額娘。”


    弘曆抬手示意他起來,沉聲道:“儀貴妃的事你也知道了?”


    “是。”永璋應了一聲,做出一副悲痛之色,“兒臣實在想不到貴妃娘娘竟然會自尋短見。”頓一頓,他道:“皇阿瑪,四弟呢,他怎麽樣了?”


    “朕讓人送他回自己屋中歇著了,你既是來了,就去好好開解他,儀貴妃這一去,最難過的就是他了。”


    “是。”永璋應了一聲,在準備退下的時候,他故作茫然地道:“皇阿瑪,兒臣進來的時候,看到喜公公他們押著小元子出去,這是怎麽了?”


    弘曆未曾明說,含糊地道:“不過是例行的詢問罷了,不打緊,你去看永珹吧。”


    見弘曆不肯明說,永璋不敢多問,依言退下,不論是弘曆還是瑕月,怕是做夢也想不到,殺害黃氏的真凶,就是眼前的永璋。


    待得永璋離去後,弘曆道:“夜色已深,朕陪皇後回坤寧宮吧,儀貴妃之事,等明日再查。”


    瑕月搖頭道:“一刻不查明是誰殺了儀貴妃,就算回了坤寧宮,臣妾也難以安睡,還不如在此處等消息。”說罷,她道:“倒是您明日還要上早朝,趕緊回養心殿吧。”


    弘曆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朕知儀貴妃的薨逝令你心裏難受,但你這個樣子,除了把自己身子熬壞之外,又能怎樣?”


    胡氏上前一步道:“皇上所言及是,娘娘就算不顧及自己,也得顧著腹中的龍胎,您之前可是已經暈過一回了,不可再過分勞累辛苦。”


    葉赫那拉氏亦假惺惺地勸道:“是啊,慎刑司那邊的審問不是一時三刻能出結果的,這樣一直等著,實在不是個辦法。”


    見瑕月抿唇不語,弘曆又道:“朕答應你,慎刑那邊一有消息,朕就派人立刻去告之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瑕月撫著小腹,思忖半晌終是點了頭,弘曆見狀牽過她的手道:“走吧,朕陪你一道回去。”


    瑕月搖頭道:“皇上不必擔心臣妾,有齊寬與鄭九他們侍候著就行了,趁著這會兒還有些時間,您回養心殿歇一會兒。”


    “少歇一晚,不打緊。”說著,弘曆命齊寬去準備肩輿,他親自抱了瑕月往外走去,為免受寒,還命小五取來披風覆在瑕月身上。


    “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後娘娘。”看到弘曆對瑕月如此細心溫柔,葉赫那拉氏低垂的雙目中充斥著無盡的嫉妒,那樣一個罪人之後,竟然越過所有人得到了後位,得到了弘曆全心全意的愛護,將來……若是生下一位小阿哥,就連太子之位,也會落入她手中,她憑什麽?憑什麽?!


    在乘上肩輿後,瑕月再次勸道:“皇上還是回去歇一會兒吧,臣妾可不想明兒個宮中有人說皇上在早朝上打盹呢。”


    弘曆笑一笑,輕撫著瑕月冰涼的臉龐道:“對朕如此沒信心?”


    瑕月蹭著他掌心的紋路,輕聲道:“皇上當以國事為重,臣妾有齊寬他們照看侍候著,不會有事的;正如穎貴妃所言,臣妾就算不顧著自己,也得顧著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


    弘曆欣慰地道:“你能這麽想就好。”停頓半晌,他頷首道:“既是這樣,朕就不陪你一道過去了,正好趁著還有功夫,將剩下的幾本折子給批了,朕會傳方太醫與宋子華來坤寧宮候著,你若有哪裏不適,立刻便能傳他們過來診治,切莫要大意。”


    在瑕月一一答應後,弘曆帶著宮人離去,而瑕月亦乘著肩輿回坤寧宮,剛一踏入宮門便看到知春跪在地上,後者瞧見瑕月進來,連忙磕頭泣聲道:“奴婢該死,請主子治罪。”


    瑕月沒有理會她,下了肩輿徑直往內殿行去,知春見狀,一路膝行爬進內殿,隨即哀聲道:“奴婢知道犯下大錯,令那些奸人有機會害死貴妃娘娘,奴婢自知罪該萬死,不敢求主子原諒,隻求主子治罪。”


    瑕月別過臉,冷聲道:“本宮現在不想看到你,退下。”


    “主子!”知春何曾受過瑕月這樣的冷待,心中越發難過,哽咽地道:“奴婢沒想到他們這麽狠心,連貴妃娘娘也敢害,總以為不至於如此。”


    她不說尚好,一說之下,頓時將瑕月積聚在心底的怒氣勾了起來,聲色俱厲地道:“不至於如此?你第一日認識魏靜萱嗎?這個賤人連皇後都敢殺,又有什麽樣的事情做不出來;若周全一與你說,你就告之本宮,今日儀貴妃就不會躺在冰冷的棺杦中。”在知春後悔莫及的眼淚中,瑕月搖頭道:“以往不論你犯了什麽錯,本宮都能原諒你,因為這些年來你一直對本宮忠心耿耿,甚至陪本宮一起熬過冷宮之苦;你為本宮做的一切,本宮都牢記在心中,可是這一次……”她含淚搖頭,“你自己說,要本宮如何原諒你?”


    “奴婢……該死!”知春被她說得泣不成聲,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齊寬小聲道:“主子,知春也是擔心您過於操勞,會動了胎氣,這才沒有及時稟報,她雖有錯,卻非存心,還望主子再給知春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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