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沒那麽嚴重,但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旦下起暴雨來,接續山路一事,就會變得極其困難,二十天……哀家真的沒什麽信心。”


    淩若的話,無疑在眾人本就不輕鬆的胸口上又壓了一塊大石,皆在心中祈求不要下暴雨。


    可惜,事與願為,當天夜裏,五台山就被暴雨覆蓋,充斥在雙耳之中的,盡是雨落之聲。


    一連三天,都沒有雨停的跡象,天氣則在這樣的暴雨中,變得越發寒冷,猶如提前入冬。暴雨不止,這修繕山路一事,自然就不能進行,僧人如此,官府派來的衙差民夫亦如此,都在等著雨停。


    如今的清涼寺,就如與世隔絕了一般,孤立無援,在雨停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誦經念佛,祈求佛祖保佑他們度過這一劫。


    但,不論他們怎麽誦經,雨都在不停地下著,給人一種無言的絕望,寺中的糧食在一天天的減少,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日,淩若誦完經,站在窗前看著如傾的暴雨,喃喃道:“老天爺真想讓咱們困死在這裏嗎?”


    站在她身邊的瑕月道:“不會的,兒臣相信上天一定會庇佑皇額娘。”


    淩若搖頭道:“或許在老天爺看來,哀家早就是一個該死之人。”說到此處,她轉頭看著瑕月道:“怪哀家嗎?若非哀家讓你來清涼寺,也不會遭遇這樣的事。”


    瑕月笑道:“皇額娘並沒有勉強,一切皆是兒臣自己的決定,又如何能怪皇額娘。”


    淩若打量了她一眼,道:“難為你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愁眉苦臉是一日,開開心心也是一日,既是這樣,何不選擇一個讓自己好過些的方式。人生無常,誰都不知道自己生命的終點在哪裏,就像地震那日,若非阿羅拚死拉住,兒臣已經沒命了。”


    淩若微一點頭道:“那日險死還生之時,你都想了些什麽?”


    瑕月目光微閃,道:“回太後的話,若當時就這麽死了,兒臣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再見皇上一麵。”


    淩若盯著她雙眸,道:“你不是一直怨怪皇上對你不公嗎?”


    “那一刻,兒臣沒有想這些,隻是突然想起皇上。”瑕月認真地道:“兒臣知道,皇額娘對兒臣一直有戒心,怕兒臣會變成像姑姑那樣的人,但兒臣可以向皇額娘保證,絕對不會。因為……”她撫著胸口,一字一句地道:“在兒臣心中,皇上比任何人甚至兒臣自己都重要。”


    淩若看了她許久,方才緩緩開口道:“哀家從來不信空口無憑的話語,你要讓哀家相信,就實實在在做給哀家看。”


    “是。”隨著這個字音的落下,屋中變得沉默起來,也就在當夜,下了多天的暴雨,終於止住了,可以開始接續山路。而此刻距離地震,已經過去了足足七日,寺中的存糧耗去了三分之一,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他們了。


    暴雨過後,山體鬆軟,接續起來,極其困難,雖有寺中僧人與官府派來的民夫一起修路,依舊進度緩慢,在山中存糧將盡時,仍然還有一段路未曾修妥。


    萬般無奈之下,僧人隻能省下僅餘的米麵,冒險去山中各處尋找能夠裹腹的野菜野果。但就算是這樣,供淩若與瑕月食用的米麵也不多了,撐不了幾日。


    這日,阿羅將飯菜端到瑕月房中,說是飯菜,其他就是兩個饅頭配一碟醬菜,新鮮的蔬菜早就在多日前沒有了。


    在阿羅將飯菜放下後,瑕月取過一個饅頭塞到阿羅手中,“你也吃一些吧。”


    阿羅趕緊將饅頭放回到盤中,搖頭道:“奴婢剛才吃過東西了,撐得很呢,哪裏還吃得下。”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令阿羅好生尷尬。


    瑕月再次將饅頭塞到她手中,道:“讓你吃就吃,哪裏來這麽多話。單憑那些個野果子,哪裏吃得飽。”


    見瑕月態度堅決,阿羅隻得收下,道:“那奴婢拿出去跟知春他們一起分著吃。”


    一日一日,吃食越來越少,甚至連淩若與瑕月兩處,也盡乎快沒有米麵可用了,幸好此時山路已經修得差不多了,再有兩日就可以接續在一起。


    這日,瑕月吃了僧人摘來的山果準備歇息,然躺在床榻上,肚子卻總覺得空空的,仿佛什麽東西都沒有吃過一樣,輾轉難眠,起來連著喝了好幾杯茶,始終還是難受。


    “主子。”阿羅在外頭叩門,進來後,她輕聲道:“您是不是餓得難受?”


    瑕月苦笑著坐起道:“這野果畢竟不裹腹,吃一頓還好,連著幾頓,腹中著實感覺不到飽意。”說著,她撫著阿羅削瘦的臉頰,心疼地道:“實在難為你們吃了那麽多天的野果子。”


    阿羅笑道:“沒事呢,奴婢喜歡吃野果子。”這般說著,她從懷裏取出一個硬硬的饅頭,道:“主子趕緊把這個饅頭吃了吧,應該能頂一陣餓。”


    瑕月愕然道:“你哪裏來的饅頭?”


    “之前主子不是賞了一個饅頭給奴婢吃嗎?奴婢與知春他們怕後麵的日子會更艱難,所以沒舍得吃,一直藏到現在。”說著,她將饅頭塞到瑕月手裏,道:“主子趕緊吃吧。”


    瑕月感動地道:“明明你們比本宮更餓,卻還省下饅頭給本宮,你們啊,真是傻得很。”


    阿羅沒有說話,隻是催促著瑕月趕緊吃,後者張口正要吃,卻是突然停了下來,阿羅努力咽著口水道:“是不是太硬了,要不奴婢想辦法去熱熱?”


    瑕月搖頭道:“不是,本宮隻是想到太後,她今日與本宮一樣,也是吃的野果子,此刻怕也是餓得難以入眠。”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幸好這山路快通了,再熬也就是一兩日的事情。”見瑕月盯著手中的饅頭,猶豫不決,阿羅仿佛明白了什麽,道:“主子,您該不會是想將這個饅頭給太後吧。咱們可就隻剩下這麽一個了,給了太後,您吃什麽?”


    “本宮畢竟還年輕,再吃個幾頓野果子也礙不了事,但太後不一樣,她已經五十了,這樣熬著,很容易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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