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氏側目看著她道:“你這麽肯定?說不定皇後舌綻蓮花,消去了二阿哥心中的懷疑呢!”


    “若真是這樣,二阿哥應該陪著皇後用過晚膳再走,但我得到的消息,卻是沒有。”淩若伸手,接過自夜空中墜落的雨滴,冰冰涼,令原本有些燥熱的掌心舒服不已,“二阿哥以為一切都是自己恰巧聽到的,對你與張成沒有一絲懷疑,在這種情況下,他對皇後的疑心不是一時半刻能打消的,甚至可以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結,讓他與皇後越行越遠,耗盡所謂的母子情份。”


    瓜爾佳氏輕笑道:“你啊,真是夠膽大的,當初我聽到你這個計劃是真是嚇了一大跳,武則天……嗬嗬,不過現在看來似乎真的很有用。”


    淩若轉過頭來,望著瓜爾佳氏道:“不瞞姐姐,其實我一直有一種感覺,若本朝不是那麽嚴禁後宮幹政,與唐朝一樣,那拉氏真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武則天,因為她的野心與手段都足夠。”


    瓜爾佳氏聽著耳邊不斷大起來的雨聲,淡淡道:“但你與皇上都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是。”淩若閉目,感受著風攜著清涼的雨絲吹拂在臉上的感覺,“隻可惜皇上現在還不知道那拉氏的真麵目。我曾經想過,直接將那拉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告訴皇上,但也隻是想想而已,因為沒有真憑實據,皇上是不會相信的。”


    瓜爾佳氏遲疑片刻道:“你與皇上一同經曆那麽許多,你說的,他或許會相信也說不定。”


    “若說我與皇上經曆了許多,那拉氏何嚐不是,她伴在皇上身邊的年頭可比我與你都久,皇上對她早已經先入為主,認為她與世無爭,賢淑溫慈,母儀天下。”說到這裏,她歎了口氣道:“人,其實很可怕;一旦先入為主了,想要再令其改觀,絕非易事,除非鐵證如山,否則哪怕知道了,也不會盡信。而今,讓二阿哥與皇後翻臉隻是第一步。”


    瓜爾佳氏笑著接過她的話道:“第二步是萍兒對嗎?”


    在淩若的默認下,她感慨地道:“這一次回來,你這心思可是比以前縝密許多了,連我也自歎不如。”


    雨越下越大,打在樹葉上傳來沙沙的聲音,“這也是被迫的,若由著我自己,寧可沒那麽多心思,隻要平平安安終老便好。”


    “從你我跟在皇上身邊的第一日起,就注定了與平安二字無緣。不過,有時候想想,平安終老好雖好,卻有些太無趣了,哪有現在這樣精彩。”這般說著,瓜爾佳氏關了窗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去用膳吧,為了你囑咐的事,我可是緊張的一整天都沒好好吃過東西,如今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淩若啞然失笑,“既是這樣,趕緊去用膳吧,否則餓壞了姐姐我可賠不起。”


    在到了偏殿後,瓜爾佳氏接過宮人遞來的湯道:“我聽說皇上下旨將孟氏賜給十七爺做側福晉,並沒有聽見十七爺說什麽,看來勤太妃真把十七爺給勸服了。”


    淩若取過筷子淡淡地道:“十七爺是孝子,所以為了勤太妃,哪怕他心中再不願也會答應,勤太妃當初之所以會與我提那個要求,也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


    “孟氏是達色之女,做為十七爺的側福晉確實很合適,但勤太妃的做法卻讓我無法認為,她……”瓜爾佳氏皺了皺眉道:“她似乎將十七爺當成了一個棋子,保住她太妃榮華還有果親王府的棋子,有時候我真有些懷疑十七爺是不是她親生的,唉!”


    淩若手上的動作一滯,隨後道:“勤太妃在深宮多年,卻能安享後半生榮華,自有她的手段,有何好奇怪的。”


    瓜爾佳氏搖頭,舀著碗中的清湯道:“這個我自是明白,但那畢竟是她的兒子,若我有孩子,絕不會將他當成一枚棋子。雖說皇後現在已是不擇手段,但弘暉在的時候她並不是這樣,更不曾拿弘暉做過棋子,所以從這一點來說,勤太妃比皇後還不如。”


    淩若隨之歎了口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旁的事情都可以選擇,唯獨這出生與父母卻是選擇不來。不過,勤太妃雖然將十七爺當成棋子,但想來不會害他。”


    “你說的也是。”瓜爾佳氏搖搖頭不再說話,在喝過湯後,又吃了小半碗米飯方才擱下筷子,而這個時候,外頭還在下著滂沱大雨,沒有絲毫止歇的意思,她接過水月遞來的茶漱一漱口道:“不知這雨什麽時候會停,一直這樣下著,可不知要怎麽回去了。”


    水月在一旁笑道:“都說下雨天是留客天,娘娘幹脆就在咱們宮裏歇一夜好了,您與主子正好一起聚著說說話。”


    淩若聞言點頭道:“是啊,看這雨一時會半兒止不住,若是回去,就算有傘也非得淋濕身子不可,到時候生了病有人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瓜爾佳氏抿嘴笑道:“聽你這麽說,我好像沒有不留下的理由?不過,皇上可不會因為我生病而怪罪於你。”


    淩若示意水月他們將用過的膳食撤下去,“我何時說過是皇上。”


    她這話令瓜爾佳氏甚是不解,“不是皇上難道還能是皇後嗎?她可巴不得我早些沒命,省得礙她的眼。”


    “是弘曆,他不止一次的在我麵前提過,說在福州之所以能夠保住性命,全虧姐姐送給他的那塊玉佩,要不然我們母子真是要天人相隔了。”說到此處,淩若心有餘悸,“所以姐姐可說是我們母子的大恩人。”


    瓜爾佳氏瞥了她一眼道:“什麽恩人不恩人的,我可沒把你跟弘曆當外人看,你現在這樣說,難不成你將我當人看嗎?”


    淩若赦然一笑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不等她說下去,瓜爾佳氏已是道:“我將弘曆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何曾見過額娘為孩子做一些事,便被當成恩人的。話說回來,弘曆臉上的那道傷,太醫院的諸位太醫都束手無策嗎?好好一張臉,多這麽一道疤,可是難看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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