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佳氏辱你與嘉柔,理當由你處置。”胤禛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仿佛隻是在議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而非一個人的生死。


    淩若微一點頭,對尚跪在那裏馬佳氏道:“你且近前來,本宮有話與你說。”


    “是。”馬佳氏撐著發軟的雙腿往前挪著,待得走到淩若麵前後“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臣妾知錯了,求娘娘恕罪,臣妾往後定然不再說半點是非,否則就讓臣妾不得好死。”


    淩若由著她說完之後方道:“果郡王在準葛爾救了本宮與嘉柔,全虧了他,本宮母女才能回到皇上身邊,興許就是這個原因,所以嘉柔一生下來就與果郡王特別投緣,不知這個答覆碧答應是否滿意?”


    馬佳氏哪裏敢應這個話,慌亂地磕頭道:“臣妾真的隻是一時胡言,並不是存心要辱娘娘與小公主,求娘娘大人大量,饒過臣妾這一回。”


    淩若端著一杯水酒起身,垂目看著不敢抬頭的馬佳氏,漫然道:“碧答應如何害怕作什麽,本宮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本宮隻是問一句,本宮剛才的話,碧答應你是否滿意?”


    見淩若一直揪著這句話不肯,馬佳氏無奈之下之得點頭道:“回娘娘的話,臣妾……臣妾很滿意。”


    “滿意就好。”不等眾人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手腕一震,端在手裏的那杯水酒已是悉數潑在馬佳氏臉上,令她精心所化的妝容皆被突如其來的酒水所打濕,黑的眉墨、白的脂粉、紅的胭脂皆是化了開來,五顏六色混在一起,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亦掩住了她已經嚇得慘白的臉色。


    不等馬佳氏說話,淩若已是冷然道:“你的問題本宮已經回答你了,那麽現在該本宮質問你,嘉柔乃皇上親封的固倫昭慶公主,貴為一品,你不過是一個七品微末答應,有何資格非議她的出身?且你非議嘉柔的同時也在非議本宮,覺得本宮行為不檢,德行虧損,不配為貴妃之位是嗎?”


    潑麵乃是大恥,然此刻的馬佳氏卻顧不得這些,不住地哀訴道:“臣妾一時鬼迷心竅,說出有辱娘娘與小公主的話,臣妾真的知錯了,求娘娘網開一麵。”


    若換了以前的淩若,或許會念在馬佳氏初犯的份上,寬恕她這一回,可是經曆了生死考驗再一次回到後宮的她,比以前更明白一個道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就算她現在饒了馬佳氏,馬佳氏也不會心存感激之念,反而會恨自己讓她受了如此奇恥大辱,在背後變本加厲的製造謠言,雖然這種經不起推敲的謠言她不在乎,胤禛更不會相信,但總歸是有些煩人。


    而且,她相信,質疑嘉柔出身的人,絕不止馬佳氏一個,哪怕明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但嘉柔在宮外出宮的事,依然足夠她們嚼許久的舌根子了。


    那拉氏在一旁道:“熹貴妃,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碧答應已經知錯了,就饒過她這一回吧。”


    “娘娘說得正是。”淩若欠一欠身後道:“不過臣妾就怕碧答應嘴上知錯,心裏卻不這麽想。”


    馬佳氏連忙道:“沒有,臣妾是真的知錯了,求娘娘恕罪。”


    淩若笑一笑,擱下空酒杯道:“既是如此,那好吧。”不等馬佳氏高興,淩若已是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至辛者庫勞作一個月如何?”


    那拉氏一怔,道:“這個……貴妃,會否太重了一些?”


    辛者庫是一些犯了錯的宮人去處,若說彌漫在冷宮裏的是無盡的寂寞與絕望,那麽彌漫在辛者庫的,就是無盡的辛勞還有痛苦。因為冷宮無非是剝奪了榮華錦衣,但辛者庫卻是要不斷勞作,一日之中,隻有短短兩三個時辰可以歇息,餘下的時間,一刻不停地在浣衣或理舂米,因為過度的辛苦,所以那裏經常會有人死去。


    不過宮嬪畢竟與那些奴才不同,就算犯了事,最多也是被廢去冷宮,斷然不會去辛者庫的道理,隻有前朝的鄭春華因為與太子通奸,被罰去了辛者庫,之後更引起許多事來。


    所以任誰都沒想到淩若會說出這樣一個懲罰來,馬佳氏雖然位份低微,卻也聽說過辛者庫是一個怎樣的所在,想到自己要在那裏待一個月,便不由得全身發涼,苦苦哀求。


    淩若沒有理會她,隻是轉眸望著胤禛道:“皇上是否也覺得臣妾這個懲罰太重了一些?”


    胤禛長身而起,冷然道:“馬佳氏辱你與嘉柔,隻憑這一條,便足夠她死上千百次,而你隻是罰她去辛者庫勞作一月,連位份也沒有廢,應該說太輕才是。”說罷,揮手示意宮人將馬佳氏拉下去,不願再多看一眼。


    這場小風波因為馬佳氏的離去而平息,但留在眾人心中的漣漪卻是久久未曾散去,馬佳氏的下場以及胤禛的態度,都令眾人暗自警惕,經過這事後,哪怕她們對淩若這個貴妃再不以為然,也不敢再說半句,否則馬佳氏就是前車之鑒。


    在處置了馬佳氏後,胤禛撫一撫被風吹得有些疼的額頭道:“貴妃,朕有些醉了,你陪朕一道回去吧。”


    “臣妾遵命。”淩若欠一欠身,隨胤禛一道往養心殿行去,在他們身後,那拉氏領著眾人屈膝行禮,恭送胤禛,在眾人身影中,富察氏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隱晦的笑容。


    在回到養心殿後,四喜連忙絞了熱麵巾給胤禛拭臉,之後又下去煮醒酒茶,趁著這個時候,淩若服侍他除下外衣上床歇著,見胤禛眉頭緊蹙,切聲道:“頭很痛嗎?要不要臣妾傳太醫來看看?”


    胤禛不以為然地道:“沒什麽,想是剛才喝多了酒又被風一吹,所以有些疼,喝過醒酒茶就沒事了。”這般說著,他握著淩若纖細的手腕道:“倒是你可還好?”


    “臣妾喝的酒不多,隻是臉頰有些燙罷了。”淩若話音剛落,胤禛便搖頭道:“朕不是說這個,而是剛才馬佳氏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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