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一時之間愣在那裏,好一會兒方才背過身冷冷吐出一句話,“朕會依律法行事。”


    就是這幾個字讓原本已經止了淚的舒穆祿氏再次淚如雨下,而且這一次沒有任何作戲的成份,是真的傷心不已,哽咽道:“律法有寫,貪墨巨銀者,全家問斬,也就是說皇上想要臣妾死了?律法無情,皇上是否也一樣無情?”


    胤禛被她說得心亂如麻,就像舒穆祿氏說的,律法無情,一旦查證是事實,不止舒穆祿恭明要死,舒穆祿氏也一樣要死。可從本心上說,他並不想讓舒穆祿氏死,他甚至覺得自己離不開舒穆祿氏。但同樣的,他是皇帝,他一定要維護律法公義,不可徇私枉法,否則他如何有麵目麵對文武百官,麵對天下黎民。


    他是皇帝,這個身份,是他永遠都不能忘記的!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以一種讓舒穆祿氏害怕的口吻道:“若真有那麽一天,你不應該怨朕無情,而是應該怨你阿瑪為何要犯下這等大罪,連累全家!”


    舒穆祿氏心痛不已,脫口道:“若是熹妃家人犯下大錯,要皇上問斬熹妃,皇上是否也會這麽堅決,沒有一絲容情之地?”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胤禛牢牢拑住,一字一句道:“永遠……永遠不要拿自己與熹妃去比,你比不起!”


    他那種陰寒的目光讓舒穆祿氏害怕,渾身皆打起冷顫來,直至拑著下頜的那隻手鬆開都無法停下來。


    “四喜!”隨著胤禛的喝聲,四喜快步走了進來,躬身道:“奴才在。”


    胤禛瞥了猶在顫抖中的舒穆祿氏一眼,冷聲道:“立刻送慧貴人回水意軒。”


    “嗻!”四喜聽著不對,趕緊答應,在走近床榻後,他看到舒穆祿氏的衣裳被撕得破破爛爛扔在床尾後,不動聲色地喚進來兩個小太監,讓他們用錦被裹著舒穆祿氏,然後扛在肩上,抬出養心殿。


    候在外頭的如柳看到舒穆祿氏被抬出來連忙跟了上去,不過心裏卻有些奇怪,自家主子今日又不是被敬事房抬來的,衣裳一應俱全,為何要裹著錦被出來。


    到了水意軒,兩個小太監將舒穆祿氏放在床上後退了下去,如柳見舒穆祿氏被裹在錦被裏沒動靜,上前道:“主子,奴婢去給你備水沐浴可好?”


    她等了半晌沒見舒穆祿氏回答,逐往前走了一步,豈料就是這一步,讓她看到舒穆祿氏正在默默流淚,大驚道:“主子您怎麽了,好端端地怎麽哭起來了?”


    如柳的話讓舒穆祿氏淚落得更凶,最後伏在如柳懷大嚎啕大哭,把如柳哭得莫名其妙,又不敢多問,隻能由著她哭,一直到哭聲小些了方才問道:“主子,究竟出什麽事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舒穆祿氏不住搖頭,吸了一口氣啞聲道:“去替我備水,我要沐浴。”


    見舒穆祿氏一時不願多說,如柳隻得依從,下去備了水後對仍裹在錦被中的舒穆祿氏道:“主子,奴婢扶您去沐浴。”


    舒穆祿氏點點頭,扶著如柳的手起身,隨著錦被從她身上滑落,如柳驚訝地道:“主子,您的衣裳呢?”


    舒穆祿氏沒有答話,隻是忍著腿間的腫痛艱難地往盛滿水的木桶走去,如柳雖然未曾經過男女之事,但看到舒穆祿氏怪異的走姿,還有無法合攏的雙腿,卻也隱約猜到了一些,在舒穆祿氏跨進木盆中坐好後,她小聲道:“主子,是不是皇上他……”


    如柳剛說到一半,舒穆祿氏一隻手已經重重拍在水麵上,濺起無數水花,同時一張俏臉變得像要吃人一般的凶惡難看,“不要提皇上,我不想聽!”


    如柳被她這個樣子嚇壞了,不曉得這半夜的功夫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居然會讓主子弄成這個樣子,而且還提不得皇上。


    舒穆祿氏見如柳愣在那裏,重重歎了口氣,拿過她手裏的玫瑰胰子在身上抹著,口中道:“我不是想發你脾氣,隻是……我現在心裏真的很亂。”


    如柳回過神來,輕聲道:“奴婢知道,主子您現在什麽都不要想,沐浴過後就好好睡一覺,等睡醒後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什麽事都沒有?”舒穆祿氏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仰頭喃喃道:“他那樣待我,怎麽可能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時間在無言中慢慢流逝,舒穆祿氏洗了很久,直至皮膚都泡皺了方才出來,在更衣的時候,舒穆祿氏忽地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之前穿去的衣裳都去哪裏了?”


    “奴婢隻是隨口問問,主子……”不等如柳說完,她便道:我告訴你,衣裳全部都被皇上給撕爛了。”


    如柳眼中滿滿都是驚訝,試探著道:“皇上他……主子,是不是那藥的關係?”


    “不錯,他體內的藥性一直在控製著他見我,可他偏偏不肯,一直強忍著,直到今夜終於忍受不住。結果,他就像一頭野獸一樣,撕爛我的衣裳,將我折磨的半死。若隻是這樣,也就算了,可事後,我與他說起我阿瑪的事,你猜他怎麽回答我,他說一切都依律法行事。換句話說,假如我阿瑪被定罪,那麽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推我上死路。”


    如柳忿然道:“皇上他怎麽能如此鐵石心腸,不顧與主子的情意?”


    “他對我何曾有過情意?”舒穆祿氏冷笑一聲,“他隻對熹妃有情意,而我對他而言不過是一隻小狗小貓罷了,死就死了,心中根本不會有一點不舍!”


    “主子不是說,隻要皇上長期服了那藥,就會再也離不開主子嗎,怎會變成這樣?”


    “那藥隻是讓他的身子離不開我罷了,並不能影響心神,所以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要不是那藥控製著他的身子,讓他時時想到我,我現在已經不知死在哪裏。”舒穆祿氏恨恨地攥緊了雙手,她好不甘心,明明已經賠上一切,為何還是比不過熹妃,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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