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正身處後宮時,才會知道,榮華背後伴隨著無數血腥算計,一朝踏入,便處處身不由已,不是站在最高處,便是被人踐踏在最賤處。


    不想被人踩在頭頂上,就要不擇手段,哪怕違背本心也要熬下去,直至成為人上人的那一天。


    她舒穆祿佳慧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絕對不能半途而廢,替身也好,被利用也罷,既擺脫不了,那就不去想她,終歸這一切於自己都是有利的,即便胤禛看到她時,想的並不是舒穆祿佳慧也不要緊,隻要她自己牢牢記在心裏就行。等有朝一日,自己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時,她將告訴全天下的人,她叫舒穆祿佳慧,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這一刻,她在心裏下了前所未有的決心,不管是否有可能做到,至少她有決心與目標,不再如以前一樣渾渾噩噩,今夕不知明朝事。


    令她意外的是,端燕窩進來的人是如柳,借著隨意灑落的天光,可以看到如柳雙眼又紅又腫,明顯是哭過了,也隻有盲目相信如柳的雨姍才會聽信她沙子進了眼的謊話。


    在將燕窩放好後,她又將一道拿來的紫雲英蜜澆在燕窩上,濃稠的蜜汁澆在透亮滾燙的燕窩上,頓時有誘人的香氣飄出,隻是此時,再香的東西對舒穆祿氏來說都沒有什麽意義,她望著看起來一如往常的如柳,輕聲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如柳越發垂低了頭,同樣輕聲回道:“沒有。”


    “那你別在這裏伺候了,趕緊下去收拾,仔細一些,別拉了什麽,銀子夠不夠用,要是不夠的話從我這裏拿。回去以後,好好在鍾粹宮做事,等二十五歲以後你就自由了,想去哪裏去哪裏。”舒穆祿氏的話中不自覺透出一絲羨慕,但很快便被她自己給生生扼住了,如今的她,沒有羨慕的權利。


    “主子真的不要奴婢了嗎?”如柳哽咽著問道,淚欲落未落。她這副模樣,看得舒穆祿氏一陣傷懷,忍不住道:“我哪裏是不要你,隻是剛才我罵得你那麽凶,又說了那樣難聽的話,我怕你心裏不舒服,不願再留下來。”


    如柳一聽這話,忙不迭地道:“奴婢不怪主子!主子說得沒錯,確實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就不會碰到熹妃,也不會有那麽後麵多事,是奴婢害了主子,嗚……”


    舒穆祿氏眼圈一紅,忙攬了她在懷中道:“別哭了,你這一哭,我心裏更難受了。你都看到聽到了,皇後對我不懷好意,皇上又隻將我當成一個替身,還有熹妃等人,一個個盡皆各存心思。若現在離開我,對你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省得將來被牽連。”


    見她這樣替自己考慮,如柳大為感動,懇切地道:“不,奴婢哪裏都不想去,隻想跟著主子。主子,求求你別不要奴婢好嗎?”


    她的話令舒穆祿氏感慨萬分,撫著如柳哀然哭泣的臉道:“我何德何能,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奴才。如柳,你要留下我自是喜歡,隻是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因為以後咱們要麵臨的日子,會比現在要艱難許多。”


    如柳認真地道:“嗯,奴婢想得很清楚,不管多麽艱難,都不會後悔。”


    “好!”舒穆祿氏含淚撫著如柳地背道:“你以忠心待我,我以情義相許,如柳,待我榮華之日,我必百倍報你今日不離不棄之義。”


    正自熱淚盈眶之時,耳邊忽地響起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喲,妹妹這唱得是哪一出啊,可是讓人瞧不明白呢!”


    舒穆祿氏抬起頭來,卻見武氏正一臉譏笑地站在門邊,雨姍無措的站在一旁,想是要攔沒攔住。


    舒穆祿氏忙起站起身,以平禮相見,同時客氣地喚了一聲姐姐,武氏輕哼一聲,徑直走了進來,且毫不客氣地在椅中坐下。


    “姐姐今日怎麽得空過來了,可是有事?”舒穆祿氏知道武氏向來看不起自己,對自己晉這個貴人之位也頗多意見,平常見了麵總是冷嘲熱諷的,沒好臉色。


    “沒事就不能來你這裏走走嗎?”武氏彈著指甲似笑非笑地道:“不過我倒沒想到,一進來便看到妹妹與一個奴才在那裏抱頭痛哭,我知道妹妹出身小戶,可是如今怎麽說也是貴人了,該注意著些自己的身份,妹妹你說是嗎?”


    “姐姐教訓得我。”舒穆祿氏沒有與武氏爭辯,言多必失,倒不若不說的好,何況武氏明擺著就是不懷好意,自己怎麽解釋她都能挑出錯了。隨後,她又將自己沒動過的那盞燕窩遞給武氏,“這燕窩剛燉好,蜜也是才澆下去不久的,正新鮮著呢,姐姐嚐嚐味道如何。”


    武氏依言嚐了一口後發現口感極佳,一問之下得知她澆得是紫雲英蜜,燕窩亦是上等白燕時,頓時有些陰陽怪氣地道:“妹妹果然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啊,吃的用得都比咱們要好,什麽紫雲英蜜啊,上等白燕啊,流水一樣的往妹妹宮裏送,像咱們這樣的,隻能吃些普通白燕澆槐樹蜜。唉,你說同樣是貴人,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


    這一番話說得舒穆祿氏窘困不已,強撐了笑臉道:“姐姐若是喜歡,我待會讓人送些去姐姐那裏……”


    “不必了!”武氏打斷她的話,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是皇上給妹妹滋補身子用的,我怎麽好奪人所愛呢,而且萬一妹妹去皇上或是皇後那裏一提,那我豈非自找麻煩。”


    “隻是一些小東西罷了,姐姐想多了。”舒穆祿氏臉上的笑容越發勉強。


    武氏冷然一笑,拂袖起身道:“不知為何,坐在妹妹屋裏,我總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妹妹,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寧貴人若是覺得不舒服,那莫要過來坐就是了,又何必非得自找不痛快呢?”如柳搶在舒穆祿氏之前說道。這個寧貴人嫉妒主子得皇上寵愛,常過來借機諷刺生事,以往她都忍著沒說話,可今兒個,主子已經受了太多委屈了,她實在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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