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真的沒事,倒是你趕緊回去,你身子沒好,不能這樣久站累神。”那拉氏關切地說著,手卻是往身後掩著,不想讓弘時看到那些猙獰嚇人的傷痕。


    弘時一言不發地盯著她,那拉氏知道他意思,若是不依他,隻怕他會一直這樣站下去,隻得將手給他,同時吩咐道:“把椅子端過來給二阿哥坐。”


    “是。”三福答應一聲,剛要去端椅子,小寧子卻是比他更快,嘴裏道:“師父您歇著,這些個事徒弟來就行了。”


    三福不語,眼裏的冷意卻是越發深了,自從被允許在內殿侍候後,小寧子就事事搶著做,很明顯是想在那拉氏麵前表現,借此爬得更高。


    在弘時用溫水仔細拭去臂上的血跡時,那拉氏終於忍不住小心地問道:“你不恨皇額娘了嗎?“


    弘時手上動作一滯,低了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沉沉道:“我不知道。”


    聽到是這麽個答案,那拉氏神色微黯,不過很快又道:“皇額娘知道你心裏苦,若恨可以讓你心裏舒服些的話就恨著吧。但是,相信本宮,不管怎樣,你在本宮心中都是這世間最好的兒子,本宮永遠以你為榮。”


    “哪怕我恨你一輩子?”弘時抬起頭,夏陽照在他側臉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


    “是,哪怕你恨本宮一輩子。”沒有任何猶豫,每一個都是斬釘截鐵般地堅定。


    聽著這個答案,弘時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想要將淚意逼回去,卻是於事無補,低頭時,那滴淚依然從眼角落了下來,滴在水中激起層層漣漪。


    “不要哭。”那拉氏這樣說著,可自己卻不斷落下淚來,皆落在盆中,由銅盆承載的那方小世界就像下起了雨一般,連綿不絕,“皇額娘答應你,隻要你不願見,皇額娘就絕不去見你,隻要你好好的就行,皇額娘怎樣都不要緊。”


    “連做不成太後也不要緊嗎?”弘時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虧得此處沒有外人,否則傳揚出去,可是大為不妙。


    那拉氏淚眼朦朧地道:“在皇額娘心中,你才是重要緊的,其他一切皆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皇額娘!”隨著這聲呼喚,弘時終於忍不住撲到那拉氏懷中哭泣起來,既是因為佳陌與孩子的死,也是因為那拉氏待他的那份深厚無言的愛。


    望著懷中的弘時,那拉氏也是熱淚盈眶,不斷落下又不斷湧出,她輕拍著弘時的背道:“不哭了,皇額娘在,皇額娘會永遠在你身邊。”


    聽著她的話,弘時哭得更大聲,這聲痛哭他已經壓抑在心中許久,今日終於渲瀉出來。


    足足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弘時才慢慢止住淚重新坐回椅中,也不說什麽,隻是用銀棒挑出裏麵散發著淡淡香氣的藥膏擦在那拉氏雙臂上,然後用紗布裹緊,鄭重道:“兒臣以後不希望看到皇額娘再自殘身體。”


    一聽這話,那拉氏頓時急了,“不行,柳太醫說了你還需要再服幾天的藥,若缺了藥,效果會差許多。”


    “藥,兒臣會服;但是藥引子,兒臣不需要。”弘時堅定地說著,“兒臣相信,沒有人肉做的藥引子,不過是藥效差一些,恢複得慢一些,不會有什麽大礙。若皇額娘再這樣,那兒臣唯有不服藥了。”不等那拉氏開口,他已是道:“若皇額娘不想兒臣一輩子愧疚的話,就請不要再說了。”


    那拉氏見他說得堅決,無奈地道:“好吧,便依你的話。待會兒等柳太醫替你診完脈重新開過藥後再走。”


    弘時想了一下道:“兒臣想等身子完全養好後再回府?”


    “你說什麽?”那拉氏滿臉詫異地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弘時竟然主動說要留下來,這……這怎麽可能?


    弘時微微一笑,蒼白的臉頰浮現出些許潮紅,反問“皇額娘不許嗎?”


    “自然不是。”那拉氏連忙否認,神色激動地道:“弘時,你……你是不是原諒皇額娘了?”


    弘時看到那拉氏雙手絞在了一起,指節因為絞得太緊而泛起了白色,曉得她是因為緊張之故,心下一軟道:“母子之間,談何原諒二字,不論怎樣,您都是我的皇額娘,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雖然弘時沒有正麵回答,但那拉氏知道,他已經徹底原諒了自己,一時間激動地又哭又笑,半天說不出話來。


    在激烈到失控的情緒逐漸過去後,她拉著弘時的手哽咽道:“皇額娘以為一輩子都聽不到這句話,弘時,皇額娘對不起你,讓你如此痛苦,皇額娘多麽希望可以代你承受這些痛楚。”


    “我知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以後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好不好?”


    “好!好!”那拉氏連連點頭,望著弘時的眼神滿是欣慰與歡喜。


    弘時,終於如預料的那樣回到她身邊了,也算這些天沒有白受苦。


    在命人將弘時扶回房中休息後,翡翠上前對坐在椅中閉目神神的那拉氏道:“主子,您昨夜沒睡好,不若奴婢扶你回後殿躺會兒養養精神。”


    “也好。”那拉氏微微睜開眼,此時的她已經不見了剛才那一臉慈祥溫和的模樣,神色淡漠而冷凝。


    在手臂搭上翡翠的手時,那拉氏倒抽了一口涼氣,卻是碰到了臂上的傷口,雖說有衣裳和紗布隔著,但還是痛得讓人皺眉。


    “主子當心。”翡翠小心地說了一句,又道:“就算主子要演一場戲給二阿哥看,好化解二阿哥與你的嫌隙,也不必當真傷害自己,且還當真一日兩刀,每次奴婢看著三福將刀劃在主子身上,就覺得渾身發疼。”


    那拉氏撫著臂上的紗布凝聲道:“戲不做得真一點,又如何讓他相信呢,本宮可不想再輸。不過總算一切都值得,沒有白劃這麽多道口子。”


    “主子神機妙算,經此一事後,二阿哥心中應再無隔閡了,佳福晉的事也不會再提及。”翡翠不失時機地恭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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