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說吧,我聽著呢。”趙若芸輕啜了一口紅酒,姿態嫻熟而優雅,而後放下酒杯,筆直的望入宋漢陽的眼中,態度真誠而毫不遮掩。


    宋漢陽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做了一個十分重大的決定,他從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的盒子,打開,裏麵一枚閃亮的鑽戒放在其中,在餐廳燈光的照射下,炫目到耀眼。


    饒是趙若芸再鎮定自若,此刻的表情也有些鬆動,她從不敢置信到震驚,再慢慢到懷疑,又到如今的接受,期間經曆了什麽隻有她自己清楚,她的眼中幾乎有淚光,她第一次語焉不詳:“漢陽,我……我以為你……我真是沒想到……”


    宋漢陽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所以直接單膝下跪,舉高了戒指道:“若芸,雖然我們馬上要結婚了,但我從來不曾正式跟你求過婚,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樣的舉動早已驚動了其他桌的客人,不少目光朝他們這邊看來,趙若芸如眾星拱月,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她微揚著脖子壓下眼中的淚光,複後低頭看宋漢陽,去拉他:“漢陽,你先起來吧,有什麽話起來再說。”


    “你先回答我願意不願意吧。”宋漢陽執拗的不肯起來。


    此時早已按捺不住的旁邊的人群開始發出鼓噪:“答應他吧,答應他吧,願意,願意——”


    就連餐廳的音樂也換成了歡快的圓舞曲,趙若芸低頭,與宋漢陽對視,這一刻,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趙若芸又看了看周圍那興奮的人們,於是輕輕點了點頭:“漢陽,我願意,我從來都是願意的。”


    宋漢陽刻意忽略了她話中的其他意思,拉著她娟秀的手指,將戒指緩緩套入。


    接著宋漢陽被趙若芸拉起,她踮起一隻腳尖,抱住了宋漢陽,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還有口哨聲與祝福聲,此時,他們的主角。


    他們所站的是一個靠窗的位置,旁邊就是一麵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人們也有不少駐足觀望。


    宋漢陽正對著窗子,抱著趙若芸從窗內看出去,卻看到了一雙哀怨的透著絕望的眼睛。


    他整個人如遭電擊,似乎忘了反應。


    窗外的人也一直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他,很快,眼淚決堤,如珍珠般一串串落下。


    譚心影的心碎了一次,頭頂點點星光,照映在她的眼中,她的眼淚宛若那碎了一地的星光。


    窗裏窗外,歡樂的,悲傷的,竟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她該笑著祝福他的。


    所以,她逼迫自己抬頭,收回了那不應該的眼淚,然後笑著,退場。


    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


    他終於還是做出了選擇。


    唯一的,正確的選擇。


    她應該祝福他,衷心的祝福她。


    看著譚心影的身影緩緩沒入身後的川流不息中,宋漢陽的心覺得硬生生的缺了一角,此生,再也無法圓滿。


    然而周遭的喧囂將他拉回現實,他緩緩鬆開了趙若芸,笑著對身邊的人們表示感謝。


    趙若芸晃了晃手上並不過分的鑽戒,卻笑得心滿意足:“漢陽,我相信,我們會一輩子這麽幸福。”


    她將頭靠在宋漢陽的肩膀上,宋漢陽握著她的手,也說:“我們會幸福。”


    **


    譚心影走了很遠的路,遠到她以為一直這樣走下去就是世界的盡頭,遠到她可以忘卻所有的煩惱。


    然後,她迷路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更加不知道可以去往哪裏。


    她已經徹底失去了親人,朋友,和愛人。


    她是一個徹底被世界遺忘的人,不論去到哪裏,都不會有人想到她了吧。


    腳步頓時變得飄忽,她想要是一直能這樣走下去,那條看不到盡頭的路就是她最終的歸宿也是不錯的。


    可是為什麽突然會這麽亮呢。


    燈光正盛,像鋒利的刀子,尖銳的刺痛照的她睜不開眼。


    巨大的光暈如一個耀眼的光環逐漸朝她逼近,竟然還帶著溫暖的氣息,真好,就這樣迎接陽光的賜予吧,張開雙臂,衝入陽光的懷抱——


    “吱——”“砰——”


    尖銳刺耳的響聲接二連三的響起,譚心影感覺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


    如一片雪花般,輕柔的飛到了空中,有溫柔的液體從她的體內流出,仿佛那驟然失去的溫度,她覺得冷,又覺得愉快,最後,她如一隻破碎的蝴蝶般,輕輕跌落,輕輕抖動……


    **


    秦洛正在準備熱水給沈少川泡腳。


    她在洗手間試了試水溫,然後端著臉盆快速的跑出來,對沙發上的沈少川笑道:“來了,老公,現在舒服一點了吧。”


    沈少川的老~毛病每年冬天都會發作,秦洛總是心疼的沒有辦法。


    走到一半,褲袋裏的手機響了,她便一手將臉盆錯在腰間一手接電~話,電~話來自醫院。


    “什麽?”秦洛震驚的手上的臉盆咣當一聲摔落,水灑了她一身,她的臉色急劇煞白。


    沈少川臉上的笑意也跟著凝固:“洛洛,怎麽了?”


    秦洛忘了反應,隻呆呆看著沈少川:“醫院來的電~話,說譚心影出車禍了,正在搶救。”


    沈少川已經擦完腳拉著她的手回房:“你換衣服,我去開車,我在樓下等你。”


    秦洛如機械般執行著沈少川下的命令。


    去往醫院的路上,她都覺得深處夢境,雙眼無神的問沈少川:“少川,我是做夢的吧,怎麽好端端就出車禍了呢。”


    “別急,洛洛,沒事的,我已經跟人打了招呼,他們請了最好的主治醫生過來,會沒事的,相信我。”


    秦洛的身體在發抖:“那我應該告訴她的家人嗎,或者是漢陽。”


    沈少川搖頭:“我們先去醫院看看什麽情況再說。”


    “好。”


    他們趕到醫院,找了谘詢台,得到的答複是傷者已經被送入手術室,不過還需要家屬進行確認簽字。


    同時下達的,還有一張病危通知單。


    手術單被放到了秦洛的麵前,她咬牙,顯得猶豫,是沈少川接過筆毫不猶豫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說:“人都被送進去了,簽不簽都一樣了,洛洛,放輕鬆,不會有事的。”


    宋詩穎和李愛敏接到消息後也都很快趕了過來。


    李愛敏自責不已:“怎麽會這樣,是我的問題嗎,如果不是我發現了她,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宋詩穎開口:“跟你有什麽關係,這隻是個意外而已,別擔心了,洛洛,現在什麽情況。”


    秦洛搖頭:“我也不知道。”


    司機已經被警方控製,宋詩穎幹脆打電~話給李明偉,惹愛關漠堯的不快,不過到底沒說什麽。


    醫生又出來下病危通知單,問譚心影的家屬到了沒有。


    秦洛趕緊上前,告訴醫生譚心影的家人已經全部移民~國外,他們都是她的朋友,可以做主。


    恰巧手術醫生是沈少川舊識,便有沈少川出麵解釋,醫生也不瞞他們,實話實說:“病人情況十分的危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宋詩穎那邊也結束了通話,她慘白著臉色說:“李明偉跟我說,他們看了監控,是譚心影自己張開手臂等著車子撞上去的,本來要避,是可以避的。”


    這根本就是飛蛾撲火似的自殺!


    她若一心赴死,你即使力能扛鼎,又能如何將她拉住。


    盡管秦洛求沈少川幫忙封鎖了這個消息,但不知為何,宋漢陽還是在淩晨時分趕到了醫院!


    手術室外每個人都臉色沉重,他的腳步亦不例外。


    宋漢陽的到來讓氣氛顯得更加沉重。


    其實他一直有派人暗中跟著譚心影,怕她做傻事,但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他接到消息的第一時刻就趕了過來,愧疚自責統統湧了上來,令他痛苦而沉默的貼著牆角,雙肩還控製不住在顫抖。


    秦洛剛想上前安慰他幾句,宋詩穎卻拉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原因是走廊的盡頭還出現了一個女人。


    趙若芸。


    秦洛訝異的話在嘴中打了好幾個圈,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默默退到了一邊。


    趙若芸朝眾人點了點頭,走進宋漢陽,握住他的手,低語:“漢陽,你放輕鬆點,她會沒事的,你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別這麽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從趙若芸的話中,眾人都明白,其實宋漢陽跟譚心影的關係她是一早都知道的,但她還是選擇了隱忍包容,她手上的鑽戒在光線並不充足的廊燈下還是顯得出奇的亮。


    秦洛轉身對其他人說:“你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裏我們看著就行了。”


    此時趙若芸轉身應道:“不用了,你們都回去吧,我陪漢陽在這裏等就可以了,有消息我們會馬上通知你們的,別太擔心了。”


    她話語輕柔婉轉,臉上是平靜的笑意,仿佛躺在裏麵做手術的並不是她的情敵,而是她的至親好友,她如斯誠懇令秦洛都大感意外。


    宋漢陽接著說:“是啊,堂姐,你們都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我們在這裏等著就可以了。”


    於是大夥兒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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