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琴箏接到沈少川的電話,倍感震驚。


    她焦灼的站在電梯口,再一次翻看了通話記錄,確定沒有錯。


    真的是沈少川。


    那場意外的巨大的爆炸,電視裏連續跟進播放了三天的新聞。


    對裏麵的遇難人員也做了詳細的介紹,同時,這場大火還燒毀了超過一萬公頃的森林植被,給國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那樣的大火中絕對不可能有生還者。可是沈少川竟然還活著。


    電梯停在了她所住的樓層,可裏麵除了一個陌生的男人走出,再無他人。


    就在她準備打電話詢問之時,那個男人卻衝她開口了。


    “琴箏。”聲音粗澀得向一根年久失修的大提琴琴弦。


    “少川?!”琴箏的驚訝溢於言表。此刻的沈少川哪有半分往日芝蘭玉樹的影子,如果他不開口喚她,哪怕是如此近距離的麵對麵,她也決不可能將他認出的。


    “是我。”他低低開口。


    “進門再說。”林琴箏快速打開~房門,將他迎了進去。


    倒了一杯水給他,兩人坐在沙發上,一時無言。


    林琴箏打破沉默,“秦洛她......”


    少川苦澀地搖搖頭,“她不知道。請幫我保密。”


    想必他有自己地苦衷,林琴箏也不再問。


    “琴箏,你幫我一個忙。”他露出慎重的目光。


    “你說。”她定當盡力而為。


    少川用茶水在茶幾上寫出一個年份,“請幫我查一下這一年的出境紀錄。從本市,到美國。”


    “你要查誰呢?”


    他想開口,卻發現說出這個名字對自己來說是異常的艱難。


    隻得再寫在了茶幾上。


    林琴箏在看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已經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少川,這不是你......”


    “是的,麻煩你了,琴箏。我先走了。”他站起來,不打算再作停留。


    “少川,”她欲言又止,終是忍住,“保重。”


    少川輕輕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林琴箏看著他深淺不一的步伐,濕了眼角。


    鎮定了一下心神,她拿出電話撥了出去,“是我。”


    那邊的夏榮光愣了愣,林琴箏很少這麽晚了打他電話。


    知道他說話不方便,也不等他回答,徑直問,“什麽時候有時間,可以見一麵嗎?”


    夏榮光擰眉,這些年,林琴箏除了沈少川和秦洛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主動打過電話給他,更別提求他什麽了,如今沈少川沒了。


    他也無比悵然。


    思忖片刻,他開口,“明天下班以後吧。”


    “好,”林琴箏掛掉電話,站在窗邊看著底下萬家燈火,以及身後陪伴她的這一室清冷,她覺得老天對她真的不薄了。


    活著,便好。


    *******


    三天沒見小寶,當她下車,小寶朝他跑過來時,秦洛的心中湧起一股感動。


    日暮西沉,月上柳梢頭。


    她突然一點不後悔去看宋晉修。


    秦海蘭說得對,無論如何,那是他的父親,她的生命,有一半來自於他。


    如果那一天,她要歸去之時,她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能陪在身邊,送她上路,因為這是她生命的延續。


    這麽多的生離死別下來,她終於悟到了這個道理。


    人死如燈滅。


    沒有什麽不可原諒的。


    吃過晚飯,她與秦海蘭說了大概的事情經過。


    秦海蘭並沒有說什麽,隻說她處理的很好。


    那個晚上,她睡得很踏實。


    所有的人都死了,這件糾纏了二十多年的陳年往事,是不是就能真的翻過去了?


    隻是苦了活著的人。


    想起沈母,她就心痛難當。


    ********


    第二天下班後,秦洛提著一籃水果去看沈母。


    結果正好遇上沈母要自殺。


    她已經爬上了高窗台,如果不是護士正好經過,眼疾手快的將她拉了下來,現在悲劇恐怕已經發生了。


    沈少怡聞訊趕來,抱住沈母便哭:“媽,你這是幹什麽,少川俊軒都沒了,難道你還要讓我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嗎?我們這麽多年母女情分,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嗎?就算沒有他們,我也一樣可以照顧你啊,你為什麽要這麽想不開呢。”


    沈母表情呆滯,隻是呆呆的望著窗外,仿佛對她的哭聲置若罔聞。


    秦洛見狀,心底說不出的難過,她提著水果籃站在門口,沈少怡讓醫生過來給沈母吃了藥,她沒多久就睡著了。


    沈少怡自然也看到了秦洛,臉上明顯是不歡迎她的:“你還來這裏幹什麽。”


    秦洛垂眸,道歉:“對不起,少怡姐,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不能改變這樣的結果,要是我能做點什麽,請你告訴我,我一定盡力。”


    “算了吧,難道你覺得你們害我們全家還害的不夠徹底嗎?”沈少怡臉上帶著諷刺的笑意,看的秦洛無地自容。


    沈景陽因宋晉修而死,沈少川因秦洛而死。


    不,秦洛陡然想起宋晉修臨終前說的話,他說並沒有刺中沈景陽的要害……


    可是這話現在說出去,除了滿是開脫的意味,又有什麽實際意義呢。


    “對不起。”


    沈少怡似乎很煩,揮手:“夠了,秦洛,我不想聽這些了,我麻煩你,要是沒事的話,就趕緊走吧,別再出現了。”


    秦洛幾乎是被趕著離開醫院的。


    這讓她很沮喪。


    她總想著能為他們做點兒什麽。


    豈料她剛上車,沈少怡的電話就到了,秦洛很驚訝,急忙接起,沈少怡言簡意賅的開口:“秦洛,你真的想為我們做些什麽嗎?”


    “是。”秦洛回答的很爽快。


    沈少怡也沒有廢話:“好,既然如此,我隻有一個要求,你把小寶給我們,少川和俊軒都沒了,除了小寶,沈家等於要絕後了,你也看到了我媽現在這樣,所以我隻有這麽一個要求,如果你願意的話,明天就抱著小寶來醫院吧。”


    秦洛震驚的直抽氣。


    她完全沒有想過要把小寶讓出去。


    可是沈少怡的要求又是這麽沒辦法讓人拒絕。


    “我可以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希望你也能說到做到,真能為我們做點什麽。”


    秦洛幹澀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團棉花,而那邊的沈少怡已經掛了電話。


    “喂……”好半天,秦洛想再說點什麽,但已經沒機會了。


    他們終於還是想起了小寶,打起了小寶的主意。


    但她怎麽舍得呢。


    這個晚上,秦洛寸步不離的守著小寶。


    秦海蘭發現了她的心事重重,端了一杯燕麥過來,坐在竹藤編織而成的結實古樸的紫藤花架下,對她道:“洛洛,今天你去看沈母了。”


    秦洛很驚訝:“你怎麽知道的?”


    “正好你陸伯伯回醫院去見個老朋友,就遇著了。”


    那想必後來沈少怡對她的怒目而視陸向天也全都看在了眼裏,回家來自然是與秦海蘭說了。


    於是秦洛便嗯了一聲。


    但是關於小寶的事情,她不想告訴任何人。


    *******


    市委市政府新一輪工作會議剛剛結束。


    底下的部長還想跟夏榮光說幾句話,但他已經從容離開。


    而且沒有帶司機,自己開車走的,去哪裏,無人知曉。


    自從沈少川離開後,便再也無人得他信任如斯。若非公事,他便都是自己開車,獨來獨往,很多事情便無人知曉,這樣讓他的安全感倍增。


    沈少川這麽多年來作為他的左膀右臂,知曉他無數的秘密,這樣的人留著有用處,死了,對於身居高位的夏榮光來說,也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可是林琴箏顯然不這麽認為。


    他進門的時候,她仍是躺在陽台上麵的那張躺椅上。慵懶的樣子如一隻曬太陽的波斯貓,唇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是他一直以來不肯放手的原因之一。


    穿著一件吊帶長裙,長久以來的休養讓她臉色紅潤,氣色迷人。


    她就是這樣,永遠比普通女人多一份睿之,與聰穎。


    女人就應該這樣,進退得宜,從容有度,才能得到男人的青睞與寵愛。


    他在沙發上坐下,叫了聲:“過來。”


    林琴箏便從躺椅上站起,柔柔一笑,卻也不忘拉上窗簾,轉身投入他的懷中。


    夏榮光不禁失笑,寵溺地看著自己懷裏這個讓他愛不釋手的小女人:“說吧,又有什麽事情讓我幫忙了,如果沒有事情,你從來不會這麽主動。”


    林琴箏也不推諉,直接點頭:“嗬嗬,是有一件小事兒想找你幫忙,不過在這之前……”她主動親吻了他。


    夏榮光的喉結上下滾動,體內的欲望瞬間被點燃,將她壓倒在了沙發上……


    ******


    秦洛後來沒去醫院,一直到周末,才帶著小寶去。


    沈少怡沒在,病房裏隻有沈母一個人,一個保姆在旁邊照應著。


    秦洛進去後簡單的介紹了幾句,保姆便哦了一聲,又讓她安靜些,別打擾了沈母的休息。


    秦洛抱著小寶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又指著手指對小寶說:“叫奶奶。”


    小寶很安靜,並不如一般孩子好動。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虎頭虎腦的,終於吸引了沈母的注意。


    隻聽她下意識的開口叫:“少川……”


    秦洛渾然一怔。


    沈母突然伸出手來,將小寶抱了過去,無限愛憐道:“少川,你回來了,少川……你回來了,媽媽好想你啊,少川……”


    旁邊的保姆看著有些緊張。


    其實秦洛自己也挺緊張地,可是沈母手勢很輕,抱小孩子的經驗也很豐富,完全不必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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