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壽春城。


    十一月的天氣,淮南也下了一場雪,雖然積雪不厚,北風一吹依然非常寒冷。


    這樣的天氣,很少有人外出,尋常百姓家都會呆在屋裏生一盆火取暖,富貴人家則多半會燙上一壺酒暖暖身子。


    郡府之中,曹昂正坐在書案前看著一本兵書,五年過去,此時的曹昂更顯成熟,額下蓄著五寸胡須,剛過而立之年,鬢角竟有些許灰白參摻雜其中!


    雖然已經是坐擁淮泗汝南的一方霸主,可是他的身邊沒有熱酒,隻有一盆炭火用來烤手。如今的淮泗已經不是過去富庶的淮泗了,連年的旱蝗災害,讓這片原本不下百萬人的稠密區域人口減損過半,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窮!窮的曹昂連酒都舍不得喝。


    雖然淮泗在曹昂入主之後經過這四五年的治理已經恢複了些許元氣,可是因為要供養麾下七八萬兵馬,曹昂肩上的擔子依舊不輕,上下能節約的開支一律節約,才勉強夠這麽龐大的一支軍隊用度。


    七八萬兵馬,對隻有兩郡之地人口不足百萬的曹昂來說卻是有些過於龐大了,可他這不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嗎?北麵,他的地盤和張遼在河南的豫、兗、徐三州相鄰,三州不算二線部隊,隻是戰兵就有三個軍團七萬餘人,西北麵的司隸還有晉軍第一大將趙雲坐鎮,這些壓力豈是尋常人所能想象到的?


    有時候,曹昂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堅持著是為什麽?


    為了自己胸中的誌向?曹昂知道不是。誰都希望自己的一生都是輝煌的沒錯,可也要看自己的誌向符不符合實際不是?就憑手頭上的這點兵力,拿什麽去和張遼爭?張遼現在是去北伐鮮卑了沒錯,可他終歸會有南下的一天的。到那個時候,自己拿什麽抵擋?手上這點兵馬能擋得住能征慣戰的晉軍嗎?


    不能!


    所以有時候曹昂都想索性撂下肩上的這副挑子,投靠張遼好保全壽春上下這一大幫人的性命,自己也不用每天活得那麽辛苦,可一想到父親的托付,這個念頭經常在他的腦子裏轉了轉就被他強行抹去了。父親之命,不可不從!


    漢時以孝治天下,曹昂更是孝子的典型,曹昂的生母劉氏在生曹昂時不行而亡,當時的正妻丁氏視曹昂如己出,而曹昂也從小事父母至孝,現在之所以一直支撐著大局,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眼下所做的事情,寄托了父親全部的希望。雖然父親如今被軟禁在河北,可是隻要自己還在,曹氏一族就還沒有輸,而這份基業如果丟了,那父親一生的理想就全部破滅了!


    “再堅持吧,也不知道父親這幾年在河北張遼對他怎麽樣,頭疼病發作的時候,有沒有人在身邊伺候……”


    正沉浸在對曹操的思念當中,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曹昂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十七八歲長相英俊的公子走進房中,身邊一個麵容清臒的瘦高文士一同進入。


    曹昂皺了皺眉眉頭道:“軍師、子桓,你二人一同前來,可是有什麽事情?”那英俊公子姓曹命丕字子桓,是曹昂的異母弟弟,父親的愛妾卞氏所生,曹操的十幾個兒子當中,除了曹昂,最富才幹的就是這卞氏生下的四個兒子——曹丕、曹彰、曹植、曹衝!


    這四個兒子,曹丕最大,今年已經十八歲,最小的曹衝今年隻有九歲,因為四子是一母所生,平日裏在一起關係很好,而對曹昂這個異母兄長,似乎親近的隻有曹丕曹子桓。


    曹丕少有逸才,幾歲的時候就廣讀古今經傳,諸子百家之書,後來曹操認為天下兵荒馬亂,便教曹丕射箭,曹丕六歲就已經學會,曹操又教他騎馬,八歲時也已學成。


    曹操被擄至河北之後,無疑加快了曹氏公子們的成長速度,曹丕天縱英才,十四歲就投身軍營,如今年方十八,就已經握有一營五千精兵。可他仍不滿足,年前幾次向曹昂提出想學兵法,曹昂就讓軍師司馬懿做了他的師父。


    和他一同進來的就是曹昂的軍師司馬懿。


    曹昂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司馬懿可謂是勞苦功高,當初兵退汝南的時候,曹昂手下隻有兩萬多殘兵敗卒,此後司馬懿製定方略,出兵淮泗討伐張勳、楊弘。沒過兩年,曹兵便恢複了不少元氣,擁兵七八萬眾,虎踞淮泗、汝南二郡。曹昂能頂住北麵河北軍的強大壓力,可以說司馬懿是他最大的信心支撐。


    曹丕和司馬懿見禮之後,司馬懿道:“主公,你可聽說,張遼大敗鮮卑,已經班師回癭陶了!”


    “張遼打勝了?”曹昂麵色一變道,張遼北伐,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有什麽風吹草動,都逃不出細作的眼睛。


    河北軍回冬天班師回中原,並不是什麽可意外的事情,北方天氣寒冷,一進入冬季,便不宜動兵。天下群雄更關心的是張遼此次北伐的結果,曹昂、劉備、劉表甚至是孫權,這幾個割據都企望著文遠這次北伐能陰溝裏翻船,铩羽而歸呢!


    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大好的天下,誰不想從中分一杯羹?


    此戰對陣草原上的霸主鮮卑,天下諸侯都想看張遼輸,可是張遼從起兵到現在似乎還沒怎麽輸過,結果這次似乎也讓諸侯們失望了,張遼非但對鮮卑勝了,而且還是大勝!


    “是啊,主公你看看,這是在河北的細作送回來的消息……”司馬懿從衣袖中取出一卷字條,交到曹昂手中。


    看著字條,曹昂驚呆了,脫口呼出:“什麽?俘敵三萬餘,斬殺十餘萬眾?數部鮮卑喪膽降服?這……怎麽可能?”漢人曆次對草原民族所打的勝仗,戰果最輝煌的無疑是漢武帝時的河西之戰。


    前121年春三月,武帝派驃騎將軍霍去病率萬騎從隴西出發奔河西走廊,西過焉支山千 餘裏,殺折蘭王,較盧侯王,俘渾邪王及其部眾萬餘人,大勝。夏季,霍去病又率數萬騎從北地出發,西經祁 連山深入匈奴腹地二千裏,俘單桓王、酋塗王及相國3000、殺敵3萬餘。


    那一次史無前例的大勝,最終也隻是殺敵三萬餘,迫使渾邪王和休屠王四萬餘人降漢,可是和張遼此次北伐取得的戰果相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這樣一個消息,讓曹昂的心情複雜到難以形容,如果隻是作為一個漢人,曹昂當然會為了對鮮卑的這樣一場大勝而高興,可偏偏曹昂的身份是一個諸侯,而且還是文遠的對手!現在張遼大勝而歸了,天下群雄即將再一次麵對張遼的銳利兵鋒!


    曹昂看向司馬懿道:“那是不是要不了多久,張遼就會南征?”


    司馬懿神情肅穆,點頭道:“是啊,鮮卑人下麵早已經不成氣候了,張遼從此再無北顧之憂……”


    “……”曹昂沉默低頭,張遼自從官渡一戰之後,張遼前後因科舉事件和北方鮮卑的威脅,已經五年未曾南顧了,這五年時間,確實讓曹昂這些割據勢力獲得了些許喘息的功夫。可現在,已經再無後顧之憂的張遼,下一步會將戰火燃向何處?


    曹昂也不是愚鈍之人,沉默半晌凝重道:“軍師今天告訴我這個事情,是不是想說張遼下一步的目標會是此處?”


    司馬懿一雙鷹目看著曹昂,凝重點頭道:“正是,主公……”


    曹昂麵色一變,腿彎一軟坐到在席上,搖頭歎息一聲道:“來了,終歸還是來了呢!”


    看著他這個樣子,一旁的曹丕眼中不為人察覺的閃過一絲鄙夷神情。


    驚慌失措了好一陣,曹昂才滿心希冀的問道:“若張遼大軍南下,軍師可有良策退敵?”


    曹丕一旁道:“這仗還沒打呢,大哥何須如此驚慌?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別說張遼沒來,若真引兵前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曹昂擺首道:“你是沒見識過張遼麾下軍隊的厲害,才說的如此輕鬆,連父親都敗給了張遼,何況我等?”提到曹操,曹昂陡然驚覺!抬頭看向司馬懿,而司馬懿此時也正看著曹昂目不轉睛。


    曹昂心裏一驚,難道張遼會拿父親要挾自己投降嗎?其實曹昂早就預料會有這麽一天了,張遼留著父親不殺而是軟禁起來,大概等的就是這麽一天吧。如果能依靠曹操這個籌碼兵不血刃讓自己降服,這個不花任何代價的手段換做是曹昂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運用,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又當何以自處?


    其實從內心深處,曹昂甚至是有些希望父親出麵勸降的,如果真是父親的意思,曹昂會毫不猶豫選擇答應,可關鍵曹昂不確定父親會不會這麽做,他會為了家人,放棄自己畢生的誌向嗎?而如果是在張遼的脅迫下讓自己降服,那自己還該不該答應呢?


    想著想著,曹昂的腦子,已經一團亂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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