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素帶著不舍和心碎,像丟了魂兒一樣地來到了大街上。


    周末的街道行人川流不息,一對對戀人手牽著手正在甜蜜地逛街,有的在挑選心儀的衣服,有的坐在甜品店裏悠閑地享受著下午茶,還有的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緊緊地擁抱著,就那麽曬著午後的陽光,溫情又愜意……


    梁曉素形單影隻地走著,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兒去?


    她茫然地看著匆匆而過的人群,好像自己被拋到了一個無人的孤島上,眼前的喧囂和繁華都不存在,隻剩下她一個人,孤獨地在彷徨著——


    她的眼前走過來一對小情侶,互相摟著腰,正在一起吃著一個小小的甜筒,臉上掛著那麽簡單幸福甜蜜的笑容……


    她的淚又不知不覺地湧上來了。


    她是多麽渴望過這樣簡單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啊!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大富大貴,沒有想過要嫁給高官權貴,就期盼著一份最平凡最簡單的幸福。


    可是,命運卻讓她愛上這樣一個位高權重優秀超凡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屬於她呢?


    愛上他,注定了要心碎心痛;愛上他,注定要承受巨大的折磨;愛上他,注定了是一個悲劇……


    愛上他,是個錯誤!是個錯誤啊!


    梁曉素背著包,流著淚跌跌撞撞地走著。


    她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引來了很多人詫異的目光,看她就像是個瘋子,又像個傻子……


    梁曉素要快速離開這個地方,她想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獨自一個人療傷。


    於是,她加快了腳步,匆匆往前走。沒想到不小心撞到了一對相擁而走的戀人,把他們手上的那袋零食都給撞掉到地上了——


    梁曉素有點兒驚慌失措,木然地看著他們,連一句對不起都不知道說。


    那個女孩兒看她這樣,不由得扶著她,問道:“姐,你沒事兒吧?”


    梁曉素這才恍然大悟回到眼前,慌忙搖搖頭,說:“對不起,我沒事兒,對不起——”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到馬路邊上,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到哪兒?”司機扭頭問道。


    看她那滿臉的淚痕,司機猜她八成是失戀了,這樣的女孩兒,每天都有。可能又不知道去哪兒。


    “唉,請問你要去哪兒?”司機再次問道。


    梁曉素茫然地看著司機,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是啊,要往哪兒去?偌大一個省城,除了李王會關心她,在乎她,還有哪個人會在乎她是誰?在乎她怎麽樣?


    可是,偏偏是這個最關心最在乎她的男人,她卻不能去找他,不能接受他的愛和關懷!


    梁曉素眼裏的淚就沒有斷過,模模糊糊地看著車窗外喧鬧的世界,她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在北江市的那個“家”,那個她很久都沒有去過的家裏。


    當年汪雁賣給她的房子,她自己想打造的一個小家。在她的爸爸生病出院後,那個家才像個家,有父母,才有家的味道。


    此後,她就很少到那個家裏去了。


    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的,毫無生氣的一個房子。


    但是,今天她無處可去了,也不敢告訴杜秀青,隻能一個人回到那個孤單冷清的家裏,那個好久沒有人氣的家裏。


    出租車司機開始打表,車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車流中。


    梁曉素閉著眼睛,淚水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


    這時隻聽得車裏響起了音樂——


    你的影子無所不在


    人的心事像一顆塵埃


    落在過去飄向未來


    掉進眼裏就流出淚來


    曾經滄海無限感慨


    有時孤獨比擁抱實在


    讓心春去讓夢秋來讓你離開


    舍不得忘一切都是為愛


    沒有遺憾還有我


    就讓往事隨風


    都隨風都隨風心隨你動


    昨天花謝花開


    不是夢不是夢不是夢


    就讓往事隨風


    都隨風都隨風心隨你痛


    明天潮起潮落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就讓往事隨風


    都隨風都隨風心隨你動


    昨天花謝花開


    不是夢不是夢不是夢


    就讓往事隨風


    都隨風都隨風心隨你痛


    明天潮起潮落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你的影子無所不在……


    是齊秦的《往事隨風》。


    他那略帶沙啞而滄桑的嗓音,唱得那麽讓人心酸心碎,梁曉素聽著聽著,心裏的痛苦更深了。


    似乎這首歌是特意唱給她聽的,往事隨風。


    是啊,一切的過往都隨風而去了!一個人的孤獨比他的擁抱更實在,他的影子無處不在,舍不得忘,一切都是為愛……


    反反複複的吟唱,唱得她幾乎要肝腸寸斷。


    她不由得彎下腰,把滿臉的淚深深地埋進了自己的臂彎裏,就像一隻受傷的鴕鳥那般,把自己埋進沙堆裏,就以為什麽都不存在了——


    可是,歌聲還是在縈繞著耳際,始終揮之不去。


    終於到了,司機停了車:“到了!”


    梁曉素抬起頭,看著車窗外的小區大門,感覺是那麽陌生,這裏,好像距離她快一個世紀那般遙遠了——


    付了錢,走下車,站在小區門口,她久久沒有邁動腳步:這是她的家嗎?這裏曾經是她和父母一起住過的地方嗎?


    梁曉素在記憶中搜尋著那段生活的碎片。


    仿佛間,好像看到了爸爸蹣跚邁步,看到媽媽攙扶著爸爸在艱難地走著;仿佛看到了王力在她家的廚房裏忙碌著,給他們全家做好吃的;仿佛聽到了媽媽在她耳邊叮嚀:孩子啊,早點兒回家!


    想起了爸爸的那一瞬間,她的淚滂沱而下。


    就是在這個家裏,她騙了父母,說自己是出國學習,其實是為了去李王給她準備的那個“家”,去孕育他們愛的結晶……


    而她的災難,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注定了……


    想到這裏,她再也不敢走進那個家了,她再也不想進入那個家了!


    她轉身就要離去。


    就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身後一個人悄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詫異地喊道:“曉素,真的是你?”


    梁曉素愕然地轉過頭,驚訝地發現站身後站著一個有些憔悴的女人,仔細辨認後,她弱弱地叫道:“韻茹姐——”


    “曉素,你怎麽了?”黃韻如趕緊擁著她,詫異地問道。


    “沒,沒什麽——”梁曉素趕緊擦幹淚水,“剛才,不小心,一粒沙子吹進眼裏了——”


    “曉素,你想回家?”黃韻如問道,她自然是不會相信梁曉素的話。


    “想,也不想,”梁曉素說道,“韻茹姐,你怎麽來了?”


    “我也是來看看,好久沒來了,這個房子都快荒廢了——”黃韻如歎氣道,“曉素,好久沒見你了,你瘦多了——”


    梁曉素淒然地笑了笑,“是嗎?我一直就瘦。”


    “曉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黃韻如關心地說道,“要是我能幫你,我一定盡量幫你!”


    “謝謝,我沒事兒,”梁曉素說道,“韻茹姐有事兒就去忙吧,我先走了!”


    黃韻如卻是拉著她的手不放,“曉素,我沒事兒,我剛上去看了看,本想回自己的家裏休息一下,可裏麵到處都是灰塵,坐都沒法坐了,所以我想去附近的酒店開個房間,休息一下。你要是沒事兒的話,我們一起去吧!”


    梁曉素看著她,發現她的眼角居然有了清晰的皺紋,和一年前相比,真的是老了很多。


    梁曉素覺得黃韻如也一定是遇到了事兒,這個事兒一定不是個小事兒,是個大事兒,是決定黃韻如仕途和未來的大事兒。


    因為黃韻如離婚了,孩子也不歸她,她就剩下事業了。


    事業如虹的時候,黃韻如是那麽意氣風發,紅光滿麵。


    今天看上去卻是顯得有些憔悴和落寞。


    梁曉素木然地點了點頭,頗有點兒“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覺。


    “好——”梁曉素說道。


    黃韻如挽著梁曉素的手,兩人一起往附近的一家酒店走去了。


    黃韻如要了一間商務套間,梁曉素也要一間房,被黃韻如給攔住了:“別要兩間房了,我們正好一起聊聊天兒,好久沒見了,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


    梁曉素也不堅持,跟著黃韻如一起來到了房間裏。


    商務套間外麵的會客室很寬敞,和家裏的客廳有的一比。


    到了房間裏,黃韻如即刻就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遞給了梁曉素一瓶,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之後,定定地看著梁曉素:“曉素,你是不是到康南市去之後太累了?”


    梁曉素小小的抿了一口礦泉水,搖搖頭:“不是,工作還行——”


    “那你怎麽變得這麽憔悴,這麽瘦弱?”黃韻如不解地看著她,“失戀了?”


    一句“失戀了”讓梁曉素聽得心裏五味雜陳,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瞬間又上來了,鼻翼即刻就酸酸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


    如果是簡單的“失戀”也就好了!


    年輕人哪個不會失戀?失戀是青春的必須課。


    沒有失戀過的孩子不會長大。


    失戀隻要痛苦一場大睡幾天,或者是瘋狂一陣,也就慢慢過去了。


    可是,她這個坎兒呢?何時能夠過去?又如何能夠過得去?


    恐怕是這輩子都過不去了,永遠過不去了。


    黃韻如把梁曉素表情的變化看得真真切切的,知道她大概經曆了什麽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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