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是自己的冷漠和無情殺死了餘奈林,是他堅決要離婚逼死了餘奈林,他是罪人!他是簡潔的劊子手!


    如果他對餘奈林好點兒,不要這麽冷漠無情,不要堅決離婚,餘奈林是不會死的!她雖然有病,但是,她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她曾經說過,她要養好身體為周家慶生個孩子,要看到爸爸出獄,要經常去監獄裏探望爸爸——


    但是,周家慶沒有給她這個希望,沒有給她活下去的勇氣。


    他對這個可憐的女人,除了打擊,除了傷害,再沒有其他可言。


    他是個罪人!不折不扣的罪人!


    周家慶的身體有點兒發抖,他不敢往裏麵的那個房間裏走去。他不敢看餘奈林最後一眼,更不敢麵對餘奈林的媽媽——


    可是,他必須麵對!


    “去吧——”梁曉素說道,跟在他的身後。


    周家慶的腳就像是有千斤重,每挪動一步,都是那麽艱難!


    就這麽幾步之遙,他好像費勁了全身的精力,才緩緩走到門口——


    就在他剛出現在門口的那一霎那,餘奈林的媽媽抬起頭,看到了他!


    原本一直都哭得無法睜開眼睛的她,這一刻卻是睜得大大的眼睛,可以說是怒目圓睜,盯著周家慶的臉不放鬆,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殺害她女兒的仇人般。


    周家慶的身體定在門口,根本沒敢再往裏麵走一步,他知道,餘奈林的媽媽一定饒不了他!


    可是,他沒想到,這個已經垂垂老矣的女人,此刻的動作居然是那麽敏捷,三步並作兩步就飛奔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吼道:“你這個惡魔,你害死了我的女兒!你還我的女兒!你還我的女兒!我要我的女兒!”


    周家慶木然地站著,任憑餘奈林的媽媽雙手扯著他的衣服,整個身體都撲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個木樁子那般,沒有任何反應——


    “你還我的女兒,周家慶,你還我的女兒——”餘奈林的媽媽再次歇斯底裏地叫喊起來,雙腳已經無力站穩,癱坐在周家慶的腳跟前。


    “阿姨,您節哀——”梁曉素想扶起她,卻是根本扶不起來。


    “阿姨,您坐椅子上——”秦川走過來,想一把抱起餘奈林的媽媽回到椅子上坐著,無奈餘奈林的媽媽就是不鬆手,死死地揪住周家慶的衣服不放。那雙如雞爪般瘦骨嶙峋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十分可怕。


    “對不起——”周家慶說道,卻依然是木然地站著的,根本沒有理會餘奈林的媽媽。


    “對不起有什麽用,我要我的女兒,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我的女兒嫁給你,為什麽好好的要尋死?是你害死了她!是你逼死了她!你不愛她你為什麽要和她結婚?我們家老餘出事兒了,你就跟著落井下石,對我家林林不管不問,把她一個人撂在家裏,還逼著要和她離婚,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怎麽能這麽殘忍啊!你簡直不是人!你這個畜生!畜生!我要你賠我女兒的命!你還我的女兒!還我的女兒……”


    餘奈林的媽媽邊哭邊罵,恨不得撕碎了眼前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她的鼻涕眼淚流了一臉,看上去真是讓人心疼!


    梁曉素想勸,秦川卻是悄悄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


    這個時候,老人需要發泄,不讓她發泄,她會憋死的!


    周家慶是唯一可以發泄的人。


    他是餘奈林的丈夫,卻長期對餘奈林不管不問,就連餘奈林死了,都找不到他的人,他是最後出現的一個。


    這讓餘奈林的媽媽怎麽不傷心?怎麽不會痛罵他啊?


    “對不起——”周家慶再次說道,依舊麵無表情。


    他無力為自己申辯,也無法申辯,他就是個偽君子,就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他不愛餘奈林,從來沒有愛過,對於她的死,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著不遠處冰棺裏躺著的餘奈林,周家慶心裏也有片刻的傷心。


    但是,他很快就釋然了,走了好,走了就是解脫,走了就一了百了了!


    餘奈林,一路走好!我周家慶雖然一直都不願意做你的丈夫,不願意陪你出現在其他人麵前,甚至不願意對外說你就是我的老婆,因為我在心裏從來沒有承認過你。但是,今天,我必須以你丈夫的名義,送你最後一程!


    希望你一路走好,天堂裏沒有孤獨,沒有疾病,沒有人間的冷漠和無情——


    周家慶在心裏說著,眼裏居然也有了淚花。


    餘奈林的媽媽還是扯著他不放,但是整個人都癱軟了,鬧騰得沒有任何力氣了。


    周家慶彎下腰,一把攙扶著她的胳膊,把她放到了牆邊的沙發上,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水,“媽媽,你喝口水——”


    周家慶端著水對餘奈林的媽媽說。


    餘奈林的媽媽搖搖頭,眼裏是無比絕望的神情:“我要我的林林,我的女兒啊,我苦命的孩子,為什麽不想想媽媽,為什麽要丟下媽媽——”


    說著說著,她又差點暈厥了過去。


    梁曉素見狀,馬上走過去,抱著她的頭,使勁兒掐了掐她的人中,然後強行給她喝了水,再把她放倒在沙發上,讓她躺著好好休息。


    “不能再刺激她了,讓她平靜地睡一會兒——”梁曉素說道,“她已經昏迷幾次了,醫生要把她帶到醫院去,她死活不要去,我擔心她出事兒——”


    “對不起梁書記,讓你受累了!”周家慶看著梁曉素說道,“這本來是我的家事兒,是我沒有處理好,才導致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真的沒有想到餘奈林會這樣做,真的沒有想到——”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人已經走了,我們隻有積極善後,妥善照顧餘奈林的媽媽——”梁曉素說道,“家裏的桌麵上沒有留下任何東西,警察來了之後也沒有發現,餘奈林沒有給任何人留下任何話——”


    周家慶木然地點點頭:“她一貫就是這樣,身體不好,很少出去,沒有朋友,不善於溝通,我和她之間一年難得講幾句話——”


    “時間很晚了,殯儀館說讓大家先回去,這裏有人看守,你帶著餘奈林的媽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商議餘奈林的後事,怎麽樣?”梁曉素說道。


    周家慶再次點點頭:“好,謝謝你,梁書記!”


    “這個時候就不說這些了,我們是同事,遇到事情理應這麽做的,走吧——”梁曉素說道。


    周家慶很想問梁曉素是怎麽知道餘奈林死亡的消息?但是,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問。


    還有梁曉素身邊一直站著的這個高帥男子,究竟是誰?看他身上一股子英氣,顯得很是與眾不同。


    梁曉素讓湯師傅送周家慶和餘奈林的媽媽,童銳和季瑩瑩自己開車來的,梁曉素照例坐秦川的車子回去。


    周家慶這下子真是為難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安置餘奈林的媽媽,那個家,他是不想再進去了,讓餘奈林的媽媽一個人在那兒,萬一再出點事兒,他就真是罪大惡極了。


    想來想去,他隻好把餘奈林的媽媽安排到賓館去住,自己今晚也暫住賓館,明天一早還得和餘奈林的媽媽商量著,怎麽樣處理餘奈林的後事。


    在驚嚇中忙碌了一個晚上,梁曉素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秦川送她到門口,看著她上樓。這麽晚了,他還真是有點兒擔心她,很想直接把她送上樓,但是又怕梁曉素多想。


    “曉素,樓道有燈嗎?”秦川問道。


    “有——感應燈,沒事兒的,你回去吧,今晚辛苦你了!”梁曉素抱歉地說道。


    “不辛苦,能陪在你身邊我感覺很踏實——這幾天我還在休假,哪兒也不去,都在家,有事兒隨時打我電話——”秦川說道。


    “謝謝,你什麽時候回去?”梁曉素問道。


    “下周四,還有四天——”秦川說道。


    “你走之前我為你送行,請你吃飯——”梁曉素說道。


    “嗬嗬,好,就怕你太忙了——”秦川說道。


    “沒事兒,時間是擠出來的,你到時候記得提醒我,不然忙起來我還真怕我忘記了!”梁曉素說道。


    “好,走的前一天我提醒你記得請我吃飯——”秦川笑道,還有讓被請的人提醒請吃飯的,梁曉素這也算是奇葩了。


    梁曉素朝秦川揮了揮手,疲憊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


    這一個晚上,她都繃緊著神經,餘奈林的事情,她總覺得不會這麽簡單,可具體會複雜在哪兒,她又想不出來。


    “慢點兒開車,注意安全——”梁曉素對秦川說道。


    “好的,你上去吧,好好休息!”秦川說道,一直目送著她上樓。


    直到聽到她樓上的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他才開車離開。


    這第一次約會,沒想到就碰到這麽奇葩的事情。連一頓完整的飯都沒吃完,還去目送了一個人的最後一程,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但是,也正是因為這麽一出突發事件,讓秦川更多地了解了梁曉素。


    他發現梁曉素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女孩兒,遇到大事兒還算有定力,但承受力還是比較弱的,整個過程,秦川發現她很多次都在發抖,尤其是麵對餘奈林的屍體的時候,她雖然強裝著,其實內心十分害怕,手腳都在顫抖。


    這樣一個小女人,讓人不自主地就想去保護她,幫助她,為她扛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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