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花溶和秦大王顯然不這麽認為,對於宋人的心思,他們把握得最是清楚不過了。他們的傳單裏,幹脆變成了趙德基秘密將兩個金人弟弟接回了皇宮,在韋太後的授意下,要秘密收養,以後將登大位。


    劉琦氣得大呼:“荒唐,真是荒唐……”


    可是,一般士兵們,哪裏知道荒不荒唐?這裏麵言之鑿鑿,怎麽看怎麽有道理,萬一陛下真的傳位給金人弟弟,自己拚死拚活,為的是什麽?


    這一亂,簡直敵人未攻,已經先潰不成軍了,正在猶豫,敵人的火箭已經開始密集發射。連續多日的幹燥,秦大王又早日看好了天色和風向,雖然沒有火燒赤壁那麽便利,可是,這一場風也夠劉琦受的了。


    風一吹,火勢蔓延,整個島上立刻被一片大火所封鎖蔓延。


    虧得是劉琦,臨危不亂,他登上最大的船艦,遙遙地,就看見那艘巨大的笨家夥了。一麵巨大的旗幟,老遠,一個大大的“花”字——這一次,來得那麽鮮明。


    他完全看得清清楚楚,花——這天下,隻有一個人的軍隊裏會升起這樣的旗幟——那是嶽鵬舉的隊伍。


    他忽然有些恍惚,錯覺裏,是自己在和嶽鵬舉交手。


    這一下,就亂了心神。


    部署再也穩不住陣腳,在敵人綿密的箭簇下,紛紛倒下。


    “將軍……那個女人果然在秦大王的船上。快抓住她……”是隨行的監軍太監。


    劉琦回過神來,隻見己方已經在退守,士兵們不停地潰敗,落水,根本沒什麽鬥誌。這些張俊部,最善於的就是望風而逃,當己方處於優勢時,得意洋洋,但是一旦敵人占據了優勢,就穩不住了。


    他抽刀斬殺了一名企圖潰逃的士兵,大喝一聲:“變陣。”


    那三千人,是他訓練的精銳,立即利索登船。


    可是,陣勢還來不及擺開,隻聽得對麵的五牙戰船上響起震天動地的喊聲:“趙德基已經被我們殺死了……狗皇帝已經被我們殺死了……”


    眾人看得分明,果然,隻見一艘大船上,高高地掛著一個人頭,正是皇帝的裝扮,高高的冠冕。


    劉琦當然是見過趙德基的,但見那頭顱,竟然栩栩如生,明知是敵人的計策,也慌了心神,抽刀大喝:“穩定,穩定,陛下絕不會落入敵人之手……陛下正在臨安,怎會被敵人捕殺……”


    他的呼喝被一支飛來的箭打斷,幾乎射在他的嘴巴裏,幸好他躲閃得快,饒是如此,一枚牙齒也和著血吐了出來。


    ………………………………


    其他人一見陛下的頭顱,先前又收到小冊子的鼓動和影響,早就軍心大亂,此時,再也穩不住陣腳,無論劉琦怎麽呼喝都無濟於事。


    蔓延的大火卻越來越激烈,加上混亂的陣型,要逃生,又被包圍,隻能封閉在出海口。劉琦正要指揮眾人退到島上全力堅守,一隊海盜已經從側翼的山坡上攻下來,居高臨下,箭簇如飛蝗一般射來,根本無路可逃。


    這隊精銳,正是秦大王用了巡洋艦的高點轉移出去的。世人都看到那個大家夥,目光全落在這個超級巨無霸的身上,全神貫注著它可能發出的最強大的攻擊,不料,它的攻擊早已出來了,在攻擊之前,已經利用優勢送了一千精銳上島伏擊。


    劉琦估量過地形,從未想到有人能從哪個懸崖峭壁上來。這裏,本是個死路,他對巡洋艦的了解也不夠,而且周圍的幕僚也給他提不出更好的建議。竟然根本沒有任何的防備。


    這一千精銳,居高臨下,占據了絕對的優勢,身穿重甲,完全是無懈可擊。幾乎令他想到大金的拐子馬,一瞬間,仿佛大金的拐子馬附體了。


    往島上退守的官兵立刻被趕下來,如吆喝牲口一般,退得越慢,死得越快。


    兩相夾擊,就連劉琦也扛不住了,他當機立斷,就大喊一聲“撤”。


    士兵們早已亂套了,根本無法有序撤退,劉琦被幾十名親兵簇擁著登上大船,開足了馬力就跑。


    花溶在船上看得分明,隻見那艘官兵最大的航船啟程,雖然沒有升起劉琦的旗幟,也立即明白,這是劉琦在撤退。


    “快,劉琦跑了,他的船上才是主力。”


    秦大王毫不遲疑,大喝道:“將所有張俊部署消滅!追上劉琦,幹掉劉琦的所有軍隊!”


    這時,已經顧不得他是不是大宋的名將了,你死我活,如果給他留下趙德基的水軍,加以培養,而且他有了這一次的經驗,一定會如虎添翼,以後卷土重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秦大王一聲令下,巡洋艦已經開出,竟然和花溶一起,親自去追擊劉琦。


    再說劉琦狼狽不堪地逃跑,雖然說搶得了先機,可是,一回頭,隻見那艘巨無霸開來。一名幕僚心驚膽顫:“將軍,真不知道秦大王的軍力如此厲害……”


    劉琦頓足:“我們真是低估了秦大王。”


    “真不知道,為什麽陛下要勞師襲遠,如此徒勞無功,反而勞民傷財……”


    “不好,秦大王追來了……”


    “天啦,這個笨家夥竟然開得如此之快……”


    ……


    你追我趕之間,船已經駛入了紅鴨港鎮。


    當地的居民早已望風而遁。


    朝廷的官兵這時已經徹底看到了身後的大船——巡洋艦停在後麵,秦大王已經換了三艘大型的五牙戰船,自己站在第一艘上,提著割鹿刀,大聲呼喝:“務必全殲朝廷狗賊,追殺趙德基……”


    “打到臨安,活捉趙德基……”


    “殺,殺死趙德基……”


    “劉琦,你投降吧……哈哈哈……”


    ……


    海盜們一起鼓噪,聲音震天。雙方的距離一起越來越近,劉琦的軍旅生涯從來不曾如此狼狽。


    可是,他這艘船上,逃出來不過區區兩千人,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抵抗,在對方的窮追猛打之下,唯有一個念頭:馬上上岸。


    上岸才能逃得生路。


    秦大王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海霸王。離開了海水,他就什麽都不是。


    他心思一定,隻下令速速靠岸。但是,一到了停泊,才發現根本不行,秦大王的三艘五牙戰船已經形成包圍之勢,全力圍堵。


    他這艘船上全是真正的水軍精銳,也不過這區區兩三千人,看得出來,秦大王竟然下定了決心要讓自己全軍覆沒,永絕後患。


    他緊張地看著岸上,陛下不是在這裏駐紮了十萬陸軍麽?


    就算是陛下啟程回了臨安,也不至於將人馬全部撤走。對於此次的剿匪,趙德基煞費苦心,安排了水陸兩棲,本就是要斷絕秦大王的後路,一心殺死秦大王。


    但是,配合的陸軍呢?


    他很快發現不妙,因為紅鴨港鎮竟然火光衝天,殺聲震天,風雲突變,仿佛一場巨大的變故,巨大的戰爭在爆發。


    此時爆發戰爭,無論是什麽人,對於朝廷都是極其不利的。


    派出的探子偏偏一個也沒有回來,顯然已經被阻滯在了前方的戰場上。


    一名幕僚看著衝天的滾滾濃煙,驚呼一聲:“將軍,不好了,秦大王的人馬竟然早已攻占了紅鴨港鎮……”


    劉琦真真氣急敗壞:“怎麽可能?秦大王明明在海上,豈能三頭六臂,又跑到陸上去?”


    “若不是秦大王,會是誰?紅鴨港鎮現在是我們的軍事糧草重地,如果陸軍都失利了,誰還能來接援我們?”


    “將軍,到底如何?請立即決斷。”


    ……


    劉琦第一次麵臨這樣可怕的窘境,一瞬間竟然徹底亂了方寸,隻看著對麵的船頭,巨大的一麵“花”字旗幟,一個提著割鹿寶刀的威風凜凜的大漢,甚至拿著小弓,已經開始瞄準自己的女子……


    花溶,真的是花溶,趙德基屢次追擊卻不得的花溶!


    嶽鵬舉的遺孀!


    他看著那股濃濃的戰火,以及自己的窮途末路。忽然冒出一句:“我真不該來剿匪的!真不該來……”


    “將軍,為什麽?”


    “你們知道那個女子是誰?”


    “嶽鵬舉的遺孀!”


    眾人都啊了一聲,大驚失色。


    一個人自言自語道:“天啦,這算怎麽回事?不是說剿匪麽?怎麽會剿到她身上了?”


    “我看是嶽相公附體,冤魂不算,找陛下報仇了……”


    ……


    所有人相顧駭然,均忘了斥責他的大逆不道,如此的絕境之下,難道真是嶽鵬舉的冤魂殺來,要朝廷軍隊大敗?


    不然,陸上的軍隊是哪裏來的?


    直到士兵們驚天動地的慘呼聲響起,眾人才回過神,對麵,秦大王等已經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快,立即撤退,能逃跑多少就逃多少……快……”


    這是劉琦的軍旅生涯裏第一次高呼敗逃。仿佛是一場名不正言不順的征戰,再也提不起精神,非走不可……


    可是,已經遲了一步。


    士兵們根本無力抵擋身後的箭簇,如雨點一般,紛紛倒地。


    劉琦攜了幾名幕僚,倉皇上岸,搶得了幾匹快馬,打馬就跑。


    身後,殺聲震天。


    他不禁回頭,隻見一個女子始終拉弓瞄準自己。


    隔著那麽近距離的射程——那是昔日嶽家軍大營裏,天下聞名的神箭手——花溶!


    他心裏一抖,暗暗道:我命休矣!


    一勒馬,猛打一鞭,可是,想象中的冷箭並沒有到來。


    他驀然回首,隻見那名女子已經放下了箭簇,望著自己!


    她垂下了箭!


    終究是大宋一代名將!而且在偷襲的時候,他也曾對自己手下留情!


    劉琦,和張俊,秦檜等是完全不同的。劉琦一死,真真無人再去抗金了。


    殺手,竟然下不去。


    劉琦逃出生天,也不知是喜是悲,縱馬就跑。


    在身後,是提著割鹿刀登上沙灘的秦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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