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沉思一下,趙德基此番殷勤,真是素日沒有過的,難道,真有抗敵的決心了?再看大軍的調度和糧草,竟然也前所未有的充足。


    “鵬舉,我總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十七姐,奇怪也不必去管它。此刻,我們唯有抓住這個機遇,真正和金軍打一場硬仗。無論朝廷有什麽其他意圖,但隻要允許和金人決戰,就是好事。”


    花溶聽得有理便也不再說什麽,自此,安心住下養胎。


    平靜的日子過了不到半月,卻被一名不速之客打擾。不速之客正是康公公。他是同押送糧草的後勤軍一起來的。他不僅帶來了皇帝賞賜的黃金白銀,還帶了太後等人賞賜的珍稀藥材。


    經曆了李巧娘事件,嶽鵬舉又生一層警惕,對於皇帝的賞賜自然來者不拒,康公公見他不再如昔日一般推辭,心想,人果然是一樣的,有妻有子就開始貪婪了。


    再看花溶,但見她一身精致的裙裳,因為天氣冷,外罩一層大裘,也非昔日的素樸女子,真正有幾分“節度使夫人”的氣象了。


    眾人一陣寒暄,好酒好菜吃起來,酒過三巡,康公公才醉醺醺地說:“嶽夫人,你找了什麽名醫治好了身子?”


    花溶立刻想起王繼先幾次替自己診治的事情,也拿不準趙德基這是起了疑心還是其他原因,和丈夫對視一眼,嶽鵬舉不慌不忙地開口:“夫人身子痊愈,還真得感謝陛下的厚恩。當初夫人重傷不治,隻能靠靈芝和虎骨調養,正是陛下送來的昂貴靈芝,才讓夫人起死回生,身子慢慢康複。鵬舉真是感激不盡。”他一再謝恩,卻絕口不提秦大王送藥之事。


    康公公自然也不知道還有耶律大用這號人,而且,據他多次的探視,也從未察覺嶽鵬舉夫妻請過什麽名醫,難道真是花溶身子自行康複的原因?王繼先雖然多方籠絡宦官,但和康公公卻無太深的交情,他甚至還有幾分嫉恨王繼先,隻道是王繼先醫術不精。聽得嶽鵬舉此說,便點點頭,不再說其他的。


    康公公到驛館休息,花嶽二人也回房休息。


    嶽鵬舉去給妻子倒一杯熱茶,回頭,見她坐在床上發呆,柔聲問:“十七姐,你在擔心什麽?”


    花溶低聲說:“小皇子夭折,我卻懷孕了,也不知……”


    她不說下去,嶽鵬舉明白她的意思,笑起來,也壓低聲音:“十七姐,你就不要擔心太多了。小皇子雖夭折,但自然天天都有許多其他孩子誕生。難道小皇子夭折,就不許其他人生兒育女?”


    花溶咬咬嘴唇,忽然慢慢下床。嶽鵬舉待要去扶她,她卻輕輕搖搖手,走到門,檢查門關得好好的,又打開窗子看看。嶽鵬舉啞然失笑,這裏有親兵把守,難道會有間諜?


    他見妻子神神秘秘的,然後去衣櫥裏,打開一隻大木箱,從裏麵拿出一隻小小的藥瓶,然後幾步走過來。


    花溶也不說話,上了床,見他還在原地站著,小聲說:“鵬舉,你上來啊。”


    二人在床上坐了,花溶才將那個綠色的小瓶子拿出來,貼在他耳邊,幾乎是耳語:“鵬舉,這是秦大王來洞庭時給我的。他說服用此藥後便能生育,但那時我跟你賭氣,也沒服用。沒想到後來我不藥而愈,所以,我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嶽鵬舉拿過瓶子,細細地看綠鬆石的外殼和裏麵晶瑩剔透的液體。花溶見他沉思不語,又低聲問:“你說,把這個東西給‘他’不?”


    嶽鵬舉收起瓶子,抱住妻子的肩頭:“十七姐,此事今後提也休提。”


    “啊?”


    嶽鵬舉沉聲說:“這藥是女子服用的。男女身體差異,根本不可能適合男子。而且,你的情況和‘他’完全不同。獻出此藥,若是有效也就罷了;可是,若是無效,或者有什麽副作用,別說我們罪責難逃,也難免牽連到秦大王……”


    花溶一驚,丈夫此言完全有道理。萬一趙德基得知情況,豈不千方百計要秦大王去替他尋“生子秘方”?秦大王這等人,又豈肯替趙德基賣命?自己可千萬不能連累了秦大王。


    她又看看瓶子,輕聲說:“那我就收起來。”


    嶽鵬舉見妻子還是有點不安,抱著她躺下,柔聲說:“十七姐,不要擔心。隻秦大王送藥的事萬萬不可說出去就行了。”


    “嗯。”


    康公公在襄陽隻停留了幾日,雖然幾次明裏暗裏打聽,但都無結果,便也確信是花溶身子痊愈之故。嶽花二人應對時,發現他並未咄咄逼人,隻出於尋常人的好奇心——本來,花溶痊愈懷孕,趙德基借以問藥希望治愈自身,也是人之常情。因此,二人便沒往心裏去。康公公無果,便返京複命。


    趙德基在京等候多時,一得抱康公公回宮,立刻召見。


    康公公見花嶽二人的情形一說,趙德基立刻屏退左右,詳細詢問“神醫”之事。康公公為了複命,自然力證花溶是服用了靈芝、虎骨之故,絕無任何其他良方。趙德基大為失望,但想起自己多次禦賜靈芝,尋常人如此服上一年,真有神效也未可知。


    他突發奇想,若是自己也大肆服用靈芝,會不會有同樣的神效?想到此,立刻說:“傳王繼先……”


    康公公小聲提醒他:“王繼先已經被官家逐出宮了……”


    他想起王繼先的診斷,王繼先絕對是自己的親信,不可能幫著嶽花二人隱瞞,再說,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更主要的是,王繼先一走,他不服王繼先的獨門秘方“淫羊藿”,就根本不舉,先後換了十幾名禦醫都不行。但要立即召王繼先,天子的體麵又放不下,便沉吟著說日後再說。


    再說王繼先被逐出宮,終日在家閉門不出。他一市井郎中,因為遇上趙德基陽痿,所以飛黃騰達,沒想到災禍從天而降,隻因為一場誤診,便如脫毛的鳳凰。但他心思活絡,利用宮裏的太監網絡,暗地裏也在為自己進宮做鋪墊。


    他跟隨趙德基日久,自然知道趙德基生平第一喜便是女色,因為陽痿的原因,更是變本加厲。情知再要打動趙德基,必得有絕色佳人。也合該他運氣,一日竟無意中發現一絕色美嬌娘,可是一打聽,卻是宗室趙不尤的未婚妻,姓劉。


    宗室之妻,可大可小,但王繼先此時有恃無恐,就尋巧妙畫工千方百計畫得劉氏容貌,通過宮裏的小太監悄悄傳到吳金奴手裏。


    小皇子一死,潘瑛瑛的地位一落千丈,已經不構成任何的威脅,宮裏的競爭對手便隻剩吳金奴和張鶯鶯。二人麵和心不合,都覬覦著皇後的寶座。吳金奴姿色平平,擔心貌美的張鶯鶯取勝,一見這小劉氏的畫像,看了半晌,歎道:“縱然女子見了她也銷魂,莫說男子了”,她當即悄悄決定迎進這名絕色美女,以討趙德基歡心。


    隨後,吳金奴不經意地委婉呈現此畫圖給趙德基看,趙德基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吳金奴見他這樣子,立刻便著手安排此事。


    趙不尤雖然是宗室,輪輩分還是趙德基的叔叔,可是,得到暗示是當今天子要這名美女,他雖然憤怒異常,又怎敢拒絕?劉氏一家立即就將女兒打扮一番,送進宮裏。


    張鶯鶯也得到消息,馬上趕到吳金奴的寢宮,但見暖閣的花廳裏,一名年方二八的女子清純嫵媚,果真姿容絕色。張鶯鶯向來自負貌美,想當初自己二八芳齡時,也是這般水靈,可惜在宮裏忽忽多年,如今,色未衰,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新人笑。但她還是強行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和吳金奴等一起殷勤地和小劉氏說話。


    這天,趙德基退朝後,被眉飛色舞的小太監帶到吳金奴處。一掀簾子進去,不由得眼前一亮,還沒回過神,早已得到宦官教導的小劉氏已經跪下去,嬌聲說:“奴參見陛下。”


    吳金奴和張鶯鶯笑著說:“恭喜陛下”,趙德基大喜過望,“二位娘子真是朕的體己人。”他說話時,也目不轉睛地看小劉氏,越看越覺得雪膚花貌,豔壓群芳,尤其,她身上那種少女的嬌羞,也不客氣,立即抱了小劉氏就往自己的寢宮而去。


    吳、張二人供送聖駕後,張鶯鶯強笑一聲告辭回自己的寢宮。吳金奴何不知她心情?卻暗自冷笑,張鶯鶯素來以美貌傲人,今日親眼目睹其他更美的女子得寵,可不正打壓她的氣焰?張鶯鶯傷心欲絕,回去就撲在床上慟哭,卻不敢太過出聲……


    王繼先思慮周全,當日自然暗地裏托太監們準備了“淫羊藿”,趙德基抱了小劉氏上床,見這美貌嬌娘,心魄動蕩,也不欲服藥。可性急之間,竟然還是無法行事。隻得立即又服下藥,方雄風大震,徹底禦幸了小劉氏。


    自此後,小劉氏便是專房專寵,王繼先也因此得以“將功贖罪”重回宮廷。他揣摩聖意,千方百計從民間尋訪各種偏方,但如此歲月流逝,小劉氏也絲毫沒有懷孕的跡象。趙德基雖然寵幸小劉氏,但他牢記父皇當年正是有“好色”的惡名,所以宮裏女子雖多,卻不輕易給與封號。即便小劉氏嬌美,也隻給了一個低等的紅霞帔封號,何況,她原是自己族叔之妻,大肆封賞也等於昭告世人,自己亂倫敗德。小劉氏雖內心不滿,床第之間也多次撒嬌獻媚,可趙德基總說:“你若生下兒子,朕自然不會薄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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