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充滿了慈愛,見乳母還抱著兒子在一邊給一些女眷逗弄。兒子神情疲倦,閉著小眼睛,已經睡著了。他憐愛兒子,雖不欲讓其他女眷掃興,但也立即叫人吩咐乳母,再過片刻就抱了兒子去歇息,免得累著兒子。


    他吩咐完畢,又看向中間的火堆,隻見耶律觀音正如開屏的孔雀,豔麗多姿,和眾多女真貴族男子調笑。她明眸秀發,體態豐盈,穿梭在一眾身材略顯瘦弱的女眷麵前,真是顯露出一種特別出眾的性感嫵媚。


    金兀術環顧四周,隻見那些拘束的宋國美女,雖然相貌上各有特色,但因為太過拘謹,就差了一段風韻。他心裏頗是得意,在分取宋女時,他隻得了天薇公主一人,平素,這些貴族男子們,老以自己多得宋國美女為榮,每每帶出去赴宴,也都是跟著宋國的美女給自家臉上增光。金兀術今天才發現,自己的妻子,風韻體態,真是絲毫也不輸給任何宋國美女,因為她那種略帶了野性的潑辣和嫵媚,反倒使她卓然出眾,隱隱是今晚當之無愧的花魁和女皇。


    靈芝神童、第一美人妻子——金兀術隻覺得自家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正得意時,耶律觀音款款回到座位上,嫣然一笑:“四太子,你怎地不去跳舞?”


    金兀術看她額上薄有微汗,輕輕替她擦拭一下,由衷說:“娘子,你今晚可是美極了……”她輕笑薄怒:“奴今晚才美,昔日就不曾好看?”


    “哈哈,娘子真無愧草原第一美人……”


    夫妻二人琴瑟和諧,燕爾調笑,恩愛異常,即便是座中受寵的其他女眷們,也不禁羨慕,自家丈夫雖然寵愛,但大多武人粗俗,甚麽溫存體貼也不懂;唯四太子文武全才,人才也十分出眾,對妻子又是這般兩情相悅。


    這時,已經開始在上壓軸的乳豬大菜,跳舞的眾人也累了,漸漸回到位置上,開始期待這道大餐。


    這時,金兀術又說:“娘子,兒子也倦了,先讓他去歇息著……”


    耶律觀音也心疼兒子,小聲說:“今日,許多人是為看兒子而來,怎好抱著藏起來,不叫人家逗弄?”


    金兀術尚未開口,隻見門口,管家領著一群人進來。


    這禮物是耶律老爺要帶來的,管家自然不敢違逆,而且,他見到那樣大的寶石,還以為耶律老爺送如此的厚禮給外孫,是要在眾人麵前露一手。


    “四太子,耶律老爺來了……”


    金兀術平素很少正眼看這位泰山,作為已經失勢的契丹降將,耶律老爺自老狼主過世後,就再也排不上號,結束了自己在金國的政治生涯,指望著女兒帶來自己的東山崛起。耶律觀音本是急於為父親籌劃的,但現在金國局勢不明,金兀術要她等等,她便隻能讓父親稍等。因此,耶律老爺就長期賦閑在家養老,平素也並不怎麽上女婿的家門。


    金兀術還罷,耶律觀音卻大吃一驚,父親怎會不聲不響地上門來了?她知道家裏的規矩,父親即便要來,也會叫人通報一聲啊?


    她驚疑地喊一聲“爹”,這時,耶律老爺身後的“隨從”馬蘇,進門時已經環顧四周,他精通女真的禮儀和服飾,一眼就看向金兀術旁邊左手邊的第一桌客人,快速低語一聲:“那人便是蒲魯虎……”


    眾人眼前一花,隻見一名高大的女真男子,真是出手如風,比豹子還靈敏,比老虎還凶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到蒲魯虎麵前,蒲魯虎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扼住了咽喉。


    蒲魯虎身高體壯,也算一員勇士,可是,被這大漢牢牢扼住咽喉,竟然一點也動彈不得。大漢一伸手,狠命在他脖子上一劈,他頓時癱軟下去,臉上豆大的汗珠湧出來,疼得齜牙咧嘴卻說不出話來。


    眾人被這一變故驚呆了,金兀術這時酒已經醒了大半,衝著那名行凶的辮發左衽的大漢大喝一聲:“秦大王,是你?”


    秦大王哈哈大笑,看著一眾已經衝上來的侍衛:“退下,都給老子退下,否則,老子就殺了這個甚麽蒲魯虎……”


    眾人麵色大變,這是當今狼主的長子,很有可能是未來的狼主,誰敢動手?


    金兀術見秦大王雙眼血紅,目露凶光,又喝一聲:“拿下……”


    秦大王哈哈大笑,手一用勁,蒲魯虎殺豬般嚎叫起來。


    依舊是秦大王的聲音:“四太子,你敢行凶不顧狼主兒子的死活?”


    金兀術麵無人色,一揮手,眾侍衛退下,他悻悻地大喝一聲:“秦大王,你這是要幹什麽?”


    秦大王哈哈大笑:“金兀術,老子是好心來給你送禮物的,你不請老子喝一杯酒,還這麽凶?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他雖然在笑,可麵上的神色實在是難看到了極點。初初得知假靈芝的怒火一點也沒有因此而散去。他錯手打傷花溶,令她傷重不治,痛苦不堪,一心指望著那支靈芝贖罪。可是,千辛萬苦得來,卻是假的,卻受了金兀術的欺騙。因為是金兀術,是金兀術這個曾口口聲聲說過喜歡花溶的男人,他更是覺得不可饒恕,仿佛金兀術才是罪魁的禍首。


    天下,哪裏還能有第二支千年靈芝?


    就算有,又怎能恰好在她活著的時候及時找到?


    丫頭就要死了!丫頭終究還是要死!


    他一生不知見過多少生死,卻從不曾這樣日夜害怕——如果一生都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自己活著又還有甚麽意思?


    原來,死亡最可怕的並不是消失,而是見不到——無論你多麽想念,都再也見不到了!


    得知假靈芝消息後,他幾乎每時每刻都被這個可怕的念頭所折磨,幾乎要癲狂。丫頭要死,就是自己害死的,是自己親手害死的!


    自己無論怎樣,也救不活她了。


    隻要一想到丫頭時日無多,終身殘廢,對金兀術的恨就加深一分,恨不得活生生將他抽筋剝皮,也消不了心頭之恨。


    他不知費了多少的心血和錢財,才將耶律老爺和這些禮物送來,不給金兀術好好享受一番,也實在對不起這個風光無限的大金四太子了。


    他二人都是用漢語所說,其他人聽不懂,但一眾宋女卻聽得明明白白,紛紛驚疑地看著這個辮發左衽的“女真男子”,也立刻明白,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漢人。


    可是,什麽樣的漢人能闖入四太子府,如此囂張?他是什麽身份?


    一邊的馬蘇卻用地道的女真話,生怕眾人聽不明白似的,將秦大王的話重複一遍。


    眾人聽說他們是來送禮的,更是驚疑,誰人送禮這麽大陣仗?這是什麽禮物?


    秦大王一揮手,馬蘇立刻用女真話說:“開箱……”


    兩名抬箱子進來的大漢,立刻將箱子打開。前麵的客人看得分明,裏麵竟然是一堆堆的綠帽子……


    金兀術幾乎要跳起來:“秦大王,你這是幹什麽?”


    秦大王哈哈大笑:“分禮物,這是老子代表四太子送給各位的……”


    兩名大漢立刻拿著綠帽子到處拋灑,眾人見帽子之外,大箱子下麵還覆蓋著一層綠布,厚厚的,也不知裏麵還有甚麽。


    一些客人好奇地撿起來,才看到每一頂帽子上都用漢語、女真和契丹話寫著三行字,三行字隻是語言不同,意思一模一樣:


    兀術大烏龜,耶律臭婊子


    嫁人方七月,珠胎結十月


    本是偷人生,靈芝怪早產


    可笑契丹種,狸貓變太子


    綠帽遮頭頂,太子樂開顏


    …………


    這“詩”不倫不類,可是,通俗易懂,隻要識字的人,尤其是那幹宋國女眷,她們來自大宋,懂醫理,一直不信耶律觀音那套“六個月生靈芝靈童”的鬼話,雖然早產也有六七個月就出生的孩子,但多半先天不足,但耶律觀音這“靈芝神童”虎頭虎腦,完全是足月的健壯兒,怎會是早產的?


    但因為事不關己,她們也從不過問更怕惹事。此時見了詩,立刻心知肚明,所謂的“靈芝神童”究竟是什麽意思。眾人暗自交換一下眼色,就連一向穩重厚道的趙柔,也忍不住和旁邊的姐妹會心交流一下眼神,暗自一笑。


    而隻要識字的契丹人以及一些金國人,也都立刻看出,這是譏諷耶律觀音偷人生子。


    四太子被戴了大大的綠帽子!


    在座諸人,宋人和契丹人均知道綠帽子是什麽意思,一些女真貴族也知道。尤其是契丹人,他們的皇後蕭觀音,曾經就是懷疑為皇帝戴了有顏色的帽子被處死。蕭觀音才貌雙全,為遼國皇帝耶律洪基的皇後,甚受寵愛,但後來到了三十多歲,年未老色未衰,皇帝先喜新厭舊,她寂寞之下,便和善彈琵琶的伶人趙唯一親密唱和。後來,有人誣告她和趙唯一有奸情,以為被戴了綠帽子的耶律洪基不由分說,治她個紅杏出牆之罪,將她處死,就連她生的兒子,已經被立為太子,也未能逃脫此劫難,一並被處死。事後,雖然證明她是被誣陷的,但身死名毀,耶律洪基再是呼天搶地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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