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時,在約定的地點。


    金兀術精選了一百名黑衣甲士,這些人全是一等一的弓弩手。他將弓箭手部署好,藏在密林,自己如約隻帶兩名侍衛親自前去,他藝高人膽大,來到城外僻靜的這片樹林,此時,方是正午,隻覺周圍冷冷清清。


    一名侍衛將匣子放在指定的地方,退下。


    過得一會兒,隻見一個女真男子慢慢地走出來,伸手去取盒子,他的手剛一沾到盒子,隻聽得金兀術大喝一聲,箭如雨點一般射出,立刻將男子射成了刺蝟。


    躲在林中的秦大王等,見他如此陣勢,暗罵這廝鳥狡猾,帶了如許多人來,哪裏是要兒子的命,完全是要取自己等人性命。幸虧,他買通了一女真男子去取件,否則,死的就是自己人了。


    金兀術聽得密林響動,大喝一聲:“射擊,一個也不要放過……”


    秦大王勃然大怒,這金狗根本不顧惜孩子性命,他自然不敢真的就殺了陸文龍,隻令馬蘇大喊一聲:“四太子,你再不交出靈芝,自家立即殺了你兒子……”


    “可惡匪賊,趕緊交出我孩兒……”


    金兀術一馬當先就追了上去,秦大王見他人多勢眾,立刻下令撤退。金兀術更是窮追不舍。


    金兀術拍馬緊追,隻見一箭射來,此時,他看得分明,這個辮發左衽的男子,竟然是秦大王。他大喝一聲:“秦大王,是你?!”


    秦大王親手抱著陸文龍,幹脆勒馬,哈哈大笑:“兀術金狗,老子又跟你照麵了……”


    他懷裏的孩子這時已經看見了金兀術,大喊:“阿爹,阿爹……”


    “兒子……”


    秦大王凶巴巴地一瞪眼,一作勢:“小兔崽子,再哭鬧,老子一刀劈了你……”


    陸文龍跟他們相處,一直和藹,現在忽見他凶相畢露,嚇得哇哇一聲大哭起來。金兀術心疼孩兒,一揮手,令侍衛退下,怒道:“秦大王,你算得甚麽英雄好漢?你有本事就跟本太子單獨挑戰,抓了婦孺,算什麽豪傑?”


    “哈哈哈,老子本來就不是甚麽豪傑,兀術金狗,乖乖拿靈芝換了你兒子小命……”他作勢將陸文龍舉過頭頂,“否則,今天就是你兒祭日……”


    陸文龍被懸在頭頂,更是駭怕,嚎哭不止,一個勁地喊:“阿爹,阿爹救我……”


    “兒子,別怕……”


    金兀術見兒子小臉哭得青紫,他又驚又怒,又投鼠忌器,隻說:“秦大王,你先放下我孩兒……”


    秦大王聞聲哈哈笑著,將陸文龍平舉在胸,小孩兒緩過氣來,哭聲就小了下去。


    金兀術鬆一口氣:“秦大王,你要靈芝作甚?”


    “這個你管不著,隻乖乖交出來也就是了。”


    金兀術很是驚疑,也不知這莽漢如何打聽到自己有靈芝。如能叫秦大王千裏迢迢追到金國,取了靈芝,那是為誰?


    是誰能讓秦大王甘冒如此大險?


    除了花溶還有誰?


    他忽然想起紮合曾經上門,氣急敗壞地說“小哥兒”重傷,並未回到宋國。難道真是花溶受傷了?


    他心跳立刻加速,忽問:“秦大王,是不是花溶受傷了?”


    秦大王重重地啐一口。


    金兀術見他不回答,更是確信是花溶受傷無疑。他本疑心花溶回了宋國,跟嶽鵬舉一起設計差點害得自己喪生,對她十分痛恨,此時,一猶豫,又追問:“花溶難道真的還在燕京?她是怎麽受傷的?”


    秦大王大是不耐起來:“你囉嗦什麽?快拿了靈芝再說。”


    “日前,你不是已經上門盜取了靈芝?你還問甚?”


    秦大王怒道:“老子若是盜了靈芝,還跟你囉嗦什麽?靈芝是你那凶悍婆娘管著,保證在她手裏,你隻管問她要……”


    金兀術一怔。如果秦大王沒盜走靈芝,那靈芝就一定還在耶律觀音手裏。耶律觀音為何不拿出來?


    秦大王見他猶豫,怒道:“金兀術,我數三聲,你再不交出靈芝,我就將你兒子殺了……”


    金兀術急忙一揮手:“秦大王,你且慢衝動。靈芝現不在本太子手裏,你殺我孩兒也無用……”


    “靈芝在哪裏?”


    “這……秦大王,你且放了我孩兒,我會把靈芝給你。”


    秦大王冷笑一聲:“誰信你這狗賊?”


    金兀術忽然上前一步,又追問一句:“真是花溶需要?”


    這時,暗處一個年輕人忽然衝出來,跪下去,連聲說:“四太子,您救救小哥兒吧,她受了重傷,沒有靈芝,很快就要死……”


    金兀術見是紮合,對秦大王的話已經信了幾分,卻大怒:“紮合,你這奸細,竟敢幫著南蠻擄掠我孩兒?”


    “不敢,小人不敢……小人擔憂小哥兒生死,隻想求四太子……”


    秦大王一腳將紮合踢開,恨這女真兵愚蠢,這個時候,幹麽出來暴露身份?豈不是自尋死?他轉向金兀術:“兀術金狗,快拿靈芝是正事……”


    金兀術卻隻看著紮合:“她是怎麽受傷的?走的時候不是好好的麽?”


    “她是被大太子的追兵打傷的,已經傷及五髒六腑,再也活不下去了……”紮合一路追問馬蘇等,馬蘇對這事也不十分清楚,秦大王一直緘口不言,所以,馬蘇就隨口說是金軍打傷的。紮合單純,逃亡的夜晚,他的確親眼見到“小哥兒”受傷,就自然認定是大太子的追兵打傷的。


    “四太子,求您把靈芝給小哥兒吧,否則,她就活不下去了……”


    金兀術心裏一沉,半晌沒有做聲。他這些日子,一直痛恨花溶,痛恨她“煮茶斷義”,以為正是如此,才狠心害自己。此刻,方明白,是自己錯怪了她。


    他急忙問道:“那她現在哪裏?”


    紮合急忙看向秦大王,秦大王豹眼一睜,卻不回答,不耐說:“兀術,你給還是不給?”


    金兀術見他作勢又要舉起兒子,仿佛要狠狠摔下去,嚇得急忙說:“靈芝不在我府邸,你給我點時間……”


    秦大王怒道:“不在你府邸在哪裏?大家都知道是你那個凶婆娘管著……”


    金兀術驚疑問:“你怎麽知道?”


    秦大王滿不在乎:“老子抓住一個巫醫,是你們的巫醫大人說的……”


    金人的巫醫,既治病,又跳大神,號稱萬事通,天地鬼神,事事精通,秦大王隨口說是巫醫,金兀術一時倒也看不出他的破綻。


    “金兀術,你趕緊回去叫你家裏那個母老虎,把靈芝乖乖地交出來,否則,老子就要揭穿她的醜事……”


    金兀術立刻問:“她有什麽老底?”


    ……………………………………………………


    秦大王一瞪眼:“你自家的事情,問老子作甚?”


    金兀術怒道:“你少裝神弄鬼地妖言惑眾。”


    秦大王哈哈一笑:“關老子鳥事,老子怎會理你!你這個蠢材,連老婆孩兒都看不好,你還以為自己很能幹?哈哈,什麽金國四太子?完全是金國頭號大綠龜……”


    金兀術聽他一再出口侮辱,自己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急忙喝問:“秦大王,你究竟要說甚麽?”


    秦大王哈哈大笑:“這樣的妙事,還是等四太子自家去發現,去尋找,才會有樂趣。旁人說了,有甚麽意思?”他前倨後恭,由“兀術金狗”到四太子,神色很是得意,“四太子,你這金國,冬日寒冷,一定要多戴幾頂厚厚的帽子……”


    耶律觀音的產期,大概就在年底,秦大王心想,總得讓金兀術這囂張狗賊幫人家多養幾年便宜兒子,否則,豈不是便宜了他?何況,彼此是男人,心照不宣,如金兀術這樣的梟雄,越晚知道會越是鬱悶,現在告訴他,那可真是對他太厚道了。


    自己哪有那麽好心?他對金兀術十分痛恨,一心要在最好的時機捉弄他,是以立刻緘口不語。


    金兀術聽他提起“帽子”,心裏一動,大喝一聲:“秦大王,那日是你作弄本太子?”


    秦大王哈哈大笑:“四太子,那天那頂綠帽子還適合你吧?老子看你戴著挺合適的,正好遮遮太陽……”


    金兀術勃然大怒,情知他一再出手戲弄,想必是知道什麽秘密,上前一步,怒聲說:“秦大王,你幹麽裝神弄鬼?有什麽話你就明說……”


    秦大王滿不在乎地後退一步:“你家的事,幹老子什麽事?老子有什麽義務給你說?你愛給秦檜戴綠帽,自然也有人給你戴綠帽,哈哈哈……”


    他口口聲聲綠帽子,金兀術又完全不得要領。


    秦大王見他生氣,更是樂不可支,忽說:四太子,你若跪下去,叫老子三聲親爺爺,老子一同情你,說不定馬上就會告訴你……”


    金兀術再也按捺不住,推了方天畫戟就向他劈頭蓋臉打去。


    秦大王早有防備,立刻躲閃開去,舉了陸文龍:“金兀術,你再敢動手,就是你親自殺自家兒子,跟老子無關……”


    陸文龍又嚇得哇哇大哭起來,一個勁地喊:“阿爹,阿爹……”


    金兀術真是束手無策,隻得恨恨地收了畫戟,直呼:“兒子莫怕,兒子莫怕……”他也忍不住對秦大王破口大罵,“你這無恥強盜,隻曉得欺負婦孺,真是卑鄙小人,勝之不武……”


    “哈哈哈,得看是對什麽人,對待江湖豪傑,本大王自然按照江湖豪傑的禮儀,可是,對待你這隻綠頭烏龜嘛,嘿嘿嘿,老子就隻好如此了……”


    秦大王抱了小孩兒一打馬:“兀術狗賊,明日此時,你再不帶來靈芝,老子真要殺了你兒子……”


    他一隻手舉起陸文龍,雙腿一夾馬,馬立刻飛奔起來。


    金兀術握著手裏的弓箭,要射,可是,兒子卻被秦大王舉在身後,哭鬧不休,一個勁地喊:“阿爹,阿爹……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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