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後麵金軍的船隻明顯也加了速,甚至已經能隱隱看到為首的戰船上的金軍大旗了。


    金軍追在最前的,也是一艘大船,正是海盜王二七所率領,三層高的甲板上,密密排列著2000名金軍,穿了重甲,拿了弓箭,戰車一層一層搭建。


    整個裝備,全是韓常部署的。


    韓常精通水戰,一遇風暴,也不急於追逐趙德基等,立刻向金兀術建議,這種天氣,趙德基等人沒法遠逃,不如停下裝備戰船,再行追擊。


    金兀術十分相信他的判斷,立刻同意,韓常便按照約定與王二七碰麵。王二七早已得了韓常厚禮,剛一拜見金兀術,就被金兀術封為“遠洋大將軍”。


    王二七也是宋國水軍出身,多年升遷無望,轉做海盜,見金兀術尚未征戰,先行封賞,大喜過往,立刻死心塌地,跪下磕一個頭:“多謝四太子。要抓趙德基等,小人有一計,保管手到擒來。”


    “王將軍請講。”


    王二七第一次被人稱為“將軍”,又見金兀術態度尊敬,很是禮賢下士,喜道:“這片海洋有個島嶼,島上有一條出海的捷徑,趙德基等要逃生,必然尋找這條出口。四太子隻要先派兵把守,到時前後夾擊,來個甕中捉鱉,豈不一舉湊效?”


    金兀術大喜:“妙計。王將軍,這通道可有其他海上勢力?”


    “目前暫為一周姓小海盜的領域。周七屬下雖然不足兩百人,但他歸屬於大海盜頭子秦大王,秦大王為海上一霸,不可小覷……”


    “秦大王又是何人?”


    “他也是行伍出身,但二十來歲就加入了海盜行列。此人天生神勇,狡詐多端,十幾年經營下來,獨霸這片海域,手下能人極多。一個月前,他曾率軍攻打我島,若不是韓大人救援,就被他拿下了。”


    金兀術立刻明白王二七對秦大王大有芥蒂,如果消滅了秦大王,他就是真正的海洋霸主。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他決口不提招安秦大王,立刻道:“區區一個秦大王也不足為懼,就煩勞王將軍帶領兩千人馬,先行把守出口,韓常率後麵五千人馬追趕,務必擒獲趙德基……”


    王二七見他隻一麵,居然立刻派2000人馬給自己統率,他雖然在海上小有勢力,手下不過一二百嘍囉,現在一下得到2000正規軍,很有點“士為知己者死”的榮耀,大喜:“遵命!小將一定不負四太子厚愛。”


    艦隊追出兩天,放眼看去,海上風平浪靜,韓常道:“前麵就是周七的小島了。”


    “還有多長距離?”


    “大概兩百海裏。”


    金兀術立在三層船舷上看茫茫海天一色,他身邊的武乞邁不適應海上氣候,有些暈船,已經嘔吐了一陣,臉色發青。


    他低聲道:“也不知花溶是不是在船上……”


    “不一定在。”


    “也對。趙德基隻顧自己逃生,她是獨居一處的,多半不在船上……”他又是期待又是失望,自言自語道,“若這次抓住趙德基,就能結束大規模的戰爭,那時,我再去找她。”


    “四太子,她既已許嫁嶽鵬舉,你又何必再念念不忘?”


    “本太子並非對她念念不忘!相反,我早已死心。隻是,她和嶽鵬舉,都是我必須拿下之人,否則,這一輩子,都不會痛快。”


    武乞邁不敢再說,隻立在船頭,又想嘔吐。幸得這幾千甲士都是精選過的,其中還有一半是大宋的降兵,像武乞邁這種純粹的金人,暈船的並不多。


    這時,韓常忽然走上來:“四太子,前麵發現大批海船,一定是趙德基一行。”


    金兀術大喜:“加速追上去。”


    “是。”


    趙德基一直站在五牙戰船的頂層,在開闊的甲板上走來走去,心急如焚。


    林之介等人一直跟在他身邊,眾人都是眉頭深鎖,生死存亡,在此一舉。終於,快到出海口了,遠處依舊風平浪靜,並無任何船隻。


    林之介喜道:“金軍還沒追上來……”


    趙德基卻絲毫不敢放鬆,轉向秦大王:“金軍會不會有埋伏?”


    秦大王張望一陣,這一路超速行駛,幾乎已經精疲力竭,就是要趕在王二七之前。此刻,見得海麵一片平靜,點點頭,又揮揮手:“加速,駛出去就安全了。”


    所有船隻加速,秦大王心情也十分緊張,又使出十餘裏,卻見前麵黑帆點點,他大吼一聲:“再加速……”


    這時,幾乎所有人都看出,那是一艘大戰船,架設了高高的射箭梯子。


    許才之等人立刻護住了趙德基,花溶提著弓箭,心裏十分慌亂,隻見秦大王跑前幾步,吹了聲號子,五牙戰船上立刻升起旋梯,兩百餘名海盜分列三層,拉開弓箭,其中第三層上,赫然還架設著兩尊火炮。


    花溶第一次親眼見識秦大王的勢力,才發現他這七八年裏,比以前已經有了本質的飛躍,將一支海盜訓練得跟正規軍似的。可是,再厲害也不過200人,怎能抵擋前後夾擊的金軍?


    秦大王聲如洪鍾:“危險,你們快回船艙裏。”


    林之介立刻護送趙德基等人到了底樓船艙裏。


    秦大王抬頭,見花溶還在旁邊,瞪眼道:“丫頭,快走。”


    “你呢?”


    “我沒事,你快下去。”


    花溶略微遲疑,還是立刻下去,秦大王這才大聲喝令眾人:“向西行,加速,射箭……”


    王二七船上的弓箭手也早已準備好,待再要追擊,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火炮直接打在了戰船的桅杆上。


    王二七大驚失色,親自躍上三層:“秦大王怎有這般厲害的火炮?”


    金兀術也登上船頂,卻見對方船上,一個位置上,一人身形嬌小,正在拚命廝殺,不是花溶是誰?


    “花溶!她果真在船上!”


    又是一聲巨響,船帆都燃燒起來,一片烏煙瘴氣,這兩千人中有一千多是金軍,雖然是精挑細選的,但終究不如南人適應海上氣候,更何況突然遭遇這種襲擊,一時,東奔西竄,弓歪身斜,站都站不穩,更別提放箭回擊了。


    秦大王又大喝一聲:“放火箭……”


    200名海盜張弓再射,這一次,箭上全是塗滿了硫磺的火箭,原來,秦大王為怕朝廷圍剿,曾和江南製造局的火藥世家雷家秘密簽約,高價購買了大量火器,裝備得十分先進,金人初來,連見都不曾見過這種,更不用說利用了。


    這一次,他見情況危急,也預料王二七會夾擊,所以不惜出動鎮島法寶。


    王二七遭此襲擊,攔截不住,眼睜睜地看著船隻駛出海口,後麵,金軍的船隊還隔著幾十海裏,更是空著急。


    又駛出十幾海裏,趙德基等人一出船艙,就被那股巨大的硫磺味熏得鼻涕橫流,他也顧不得難受,喜出望外:“終於出去了?”


    花溶也很高興:“出去了,官家,我們真的出去了。”


    眾人歡呼雀躍,秦大王暫鬆一口氣,從三樓懸梯下來,抬眼一看,忽道:“不好……”


    他這一聲大喝,如平地一聲雷,果然,左側,三艘大船飛速而來,已經相距不過十餘海裏。


    周七也衝上了甲板:“金兀術這廝好生厲害,竟然布下如此奇兵……”


    秦大王皺著眉頭:“注意戒備……”


    弓箭手上艙,秦大王登上頂層,放眼望去,心頓時涼了半截,映入眼簾的三艘戰船,黑壓壓的一片,上麵滿是士兵,已經呈三角之勢,將己方包圍。


    他生平第一次遭遇如此凶險,跳下去就大喊:“快,危險真正來了……”


    趙德基等人也發現了,許才之剛護送他進船艙,對麵的箭已經如雨點一般射來。


    “快,陛下,快進鐵艙門……”


    “快躲起來……”


    “第一隊弓箭手,升梯……”


    “第二隊……”


    秦大王吼聲如雷,一支箭直直插在他背心的鐵甲上,又跌落下去,背心一陣隱隱做疼。


    他奔忙一陣,忽見懸梯上,一位嬌小的人正占了一名倒下去的射手的位置,張弓搭箭,一陣猛射。


    “丫頭……”


    “你不用管我。”


    他大吼一聲:“丫頭,這裏危險……”


    “我還能抵擋一陣。”


    又是一群一群的弓箭手倒下,很快,船上的兵力就越來越少。


    “秦大王,我們還能逃出去麽?”


    他忽然聽她如此問,俯身在巨大的木質盾牌下,吼聲如雷:“丫頭,快下去,太危險了。”


    “好!”


    他挨著她,揮舞大刀掃落射來的箭,拉著她就匍匐在地往下走:“丫頭,抵擋不住,快跑。”


    又是幾十支利箭飛來,秦大王拉著她就地一滾,落下船艙就去解係在甲板上的小船:“丫頭,我們得趕緊逃生……”


    花溶急道:“官家和許才之還在船艙,還有林老先生等……”


    “天要亡趙德基,不用管他……我們先走……”


    “不行啊……”


    秦大王見她固執,無法,衝過去,隻見鐵艙門已經打開,趙德基等人已經衝了出來,正驚惶地等待逃生。


    他喝一聲,“快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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