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見到這塊大肉,簡直一陣頭暈,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一個盡頭?卻不敢拒絕,生生吃完了。


    吃罷飯,秦大王在外麵逡巡了一陣,臉色一直跟陰天的海麵似的,黑壓壓的,仿佛隨時都會暴怒。


    花溶在這樣壓抑的氣氛裏提心吊膽著,噩運隨時隨地都會降臨。


    她坐在桌子旁邊,百無聊賴,拿起一本書,又看不下去,聽得門口響起腳步聲,立刻放下書,秦大王已經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站定,麵無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


    “丫頭,出去寫字。”


    這個時候,她一點也不敢忤逆,拿了紙墨筆硯,其中那個珍貴的硯台還被他發狂踐踏過,口子上雖然添了道裂痕,但還能湊合著使用。


    秦大王在大石邊坐下,拿硯台接了幾滴水,用粗大的手指在裏麵劃了一下,然後拿起墨磨起來。


    磨了一會兒,才道:“丫頭,可以了。”


    因為磨了好幾次,他現在磨出的墨已經比以前好多了。


    花溶提筆蘸墨,卻不知道該寫什麽,頓在紙上不動。


    秦大王的手按在紙上:“寫我的名字。”


    她順從地寫下“秦尚城”三個字。


    正要放下筆換紙,他卻大聲道:“再寫你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他的手指在自己名字的旁邊,又大聲令她:“把你的名字寫下來。”


    她不敢不從,在“秦尚城”三個字旁邊又寫下自己的名字“花溶。”


    兩個名字排在一起,秦大王拿起仔細地看看,然後放在一邊風幹,閉著眼睛靠在大石上,一動也不動。


    花溶也隻好坐在他身邊,既不敢離開,也不願意再寫下去。


    好一會兒,秦大王忽然睜開眼睛,墨跡已幹,他伸手將這張紙折好,收入懷裏。


    花溶鼓起了勇氣,慢慢開口:“秦大王……”


    “叫我的名字。”


    “……”


    花溶沒叫出口,卻一鼓作氣:“秦大王,請你饒了我,你說過,這次回來就會趕我走的……請你,趕我走吧!”


    他的臉色陰沉得十分可怕,二話不說,伸手就摟住了她的腰,幾乎將她打橫抱在了懷裏:“丫頭,不要鬧騰了,老子心煩得很……”


    她不敢再說。


    他緊緊摟住她,靠在大石上,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


    過一會兒,他又開口,仿佛在自言自語:“傻丫頭,老子怎麽會趕你走?一輩子也不會趕你走……”


    花溶的心立刻沉入穀底,這一輩子,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麽?


    躺了一會兒,秦大王忽然起身,抱著她就往那片水灣走。


    他的左臂才受了傷,卻好像絲毫也不影響的樣子,仿佛他一隻手就能抱起她。花溶無法掙脫,卻顧忌著水灣裏逃生筏子的秘密,根本就不願意秦大王再去那裏。


    秦大王哪裏知道她的心思?抱著她進到那片碧綠的草地,在青草地上躺下,秦大王看看頭頂蔚藍的天空,歎息一聲:“老子帶著弟兄們拚了這幾年,沒想到這一次就死傷大半……媽的,也不知道是哪裏的勢力,絕不是一般的海盜……難道有這樣的勢力,老子竟然不知道?”


    這難道不是惡有惡報麽?


    花溶暗暗為那股神秘的勢力而歡呼,哪怕他們是狗咬狗黑吃黑。


    秦大王的眼睛看著那片茂盛的水草,花溶心裏忽然一跳,緊張得快要跳出胸口,少年正是將弄了一半的筏子藏在那裏的。


    “丫頭……”


    “哦”她慌忙應一聲,秦大王卻一點也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忽然壓低了聲音,“丫頭……”


    花溶這才明白他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定了定神,隻聽他道:“……這個海島看樣子已經不能再呆下去了。這幾年我們也搶了不少東西,累積起來,足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了,我打算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去一個安穩的地方生活……”


    在金國遼國的衝擊下,加上“花石綱”等禍國殃民的舉措,本朝境內早已凋敝不堪,就連出海的商船也大肆凋零,海盜都沒有生意可做了。秦大王審時度勢,早已存了收手之心,要收手,最好的莫過於帶著一個女人,生兒育女,過富翁生活。此刻,他忽然發現,這名“女奴”,簡直就是為自己生兒育女的最佳人選。


    “丫頭,以後你就跟著我,我娶你做老婆……”


    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


    秦大王卻被自己的想法激動得坐了起來:“丫頭,我要娶你做老婆。老子最近晦氣得很,幹脆辦一場喜事衝衝喜,去去晦氣……”


    他越想越是激動,翻身緊緊抱住她:“老子馬上命令嘍囉們操辦,明天我們就成親,來個洞房花燭夜……哈哈哈,老子也要娶老婆了……”


    花溶被他箍在懷裏,隻差沒有當即暈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洞房花燭夜”幾個字刺激了,秦大王抱了她就往回走,一直進屋子將她放在床上。花溶自然知道接下來將發生什麽,恐懼之後,就冷靜下來,立刻道:“既然你要和我成親,那你今晚就不許碰我……”


    秦大王楞了一下,雖然滿腔的欲火亟待發泄,但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聲音柔細,大笑道:“好好好,我依你,都依你,也罷,反正明天就要洞房了……”


    “那你今晚出去。”


    “這,老子可不依”秦大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丫頭,好幾天沒見你了,今晚我不動你,但一定得抱著你睡。”


    說罷,長臂一伸,抱住她就躺下了。


    花溶躺在他懷裏,沒有再進行任何反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自己如何才能在這最後的時刻逃出去?


    海島沸騰了。


    島上的土皇帝要娶新娘子,喜訊一發出去,嘍囉們一掃這次敗仗的沮喪,興高采烈地忙碌起來,準備酒菜。


    諾大的“皇宮”被布置得美侖美奐,用搶來的各種財寶裝飾得金碧輝煌。最絕的是,秦大王竟然在n多個箱子裏麵找到一套大紅的喜服、胭脂水粉,又弄了現成的珠寶,很快做成鳳冠霞帔。


    海盜們都喜形於色,唯有嶽鵬舉膽戰心驚,擔心著姐姐再也不能逃離魔窟了。眾人知道他和花溶姐弟相稱,現在成了秦大王的“小舅子”,對他也不再呼來喝去,幹活也不要他幫忙,任他在島上轉來轉去。


    拜堂是在傍晚,這是島上一個略懂陰陽的老海盜占卜的吉時。


    秦大王穿一件不倫不類的紅衣,高頭大馬,卻喜氣洋洋,大模大樣地在海島上巡視一輪後,就開始坐在海盜平素議事的大棚裏,安然做自己的新郎官。忽然又想到新娘子也需要人陪伴,但這島上都是粗豪漢子,轉念一想,就喚來嶽鵬舉,叫他去陪著花溶。


    嶽鵬舉見她那身大紅的喜服,卻一臉大禍臨頭的樣子,竟覺得比她還焦慮,忍不住道:“姐姐,怎麽辦呢?”


    花溶已經失去了方寸,事到如今,就連水灣的簡陋筏子也沒紮好,秦大王更是對海邊的船隻防守嚴密,自己要跑,可謂難如登天。想到此生就要葬送在這個賊窟裏,再無出頭之日,父母的慘死,自己所受的淩辱,凡此種種,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少年第一次見她在自己麵前痛哭,也不知怎地,忽然來了一種巨大的勇氣,豪然道:“姐姐,你不用怕,我一定救你出去。”


    如此一個弱小的孩子,花溶隻當他在講安慰的話,更是悲傷。


    桌子上擺著幾碟飯菜,還有一壇琥珀一般顏色的美酒,可是,花溶哪裏吃得下一口?少年安慰她道:“姐姐,你吃點東西吧。要吃飽了才會有精神。”


    她本已絕望,但聽得少年如此勸慰,又強打起精神,勉強吃了一點。


    很快,吉時已到。


    秦大王親自前來迎接新娘。一進門,就將少年抓到一邊:“哈哈,小兔崽子,你的任務完成了,老子賞你一個東西……”


    他將一大塊金子拋到少年手裏,少年拿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燈光下,花溶蒙個大紅的頭巾,秦大王哈哈大笑著就去牽了她的手:“丫頭,該拜堂了……”


    花溶被他牽著,在一群海盜的簇擁下來到了大棚裏。


    諾大的棚子被掛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彩色布條,甚至還有兩盞有些破舊的紅燈籠,裏麵擺了七八桌酒席,鬧哄哄的,幾十名海盜也沒有章法,七嘴八舌,大聲恭賀。


    秦大王和花溶並排站在一起,笑得嘴都合不攏。


    陰陽出身的老海盜做了主婚人,有模有樣地站在上麵,大聲道:“一拜天地……”


    “二拜海神……”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在一眾海盜的喧鬧聲裏,花溶一點都沒有聽到少年的聲音。一個人置身在這樣可怕的魔窟裏,她又害怕又失望,悄悄掀起一點頭巾看看,周圍,並無少年的身影。


    一眾海盜吃喝得差不多了,聽得“送入洞房”,立刻就尾隨著要去“鬧洞房”。秦大王雙眼一瞪:“快回去喝酒,不要耽誤老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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