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夙國,卻是沒什麽特產,隻不過夙國多美女,一個一個火辣妖嬈,每年朝貢之時,夙國隻消帶著一位位美女前來,這些美女們都被其他三國搶奪過去,為自家特產做宣傳。而且,多半都會被京城的有錢人家或者其他城池來的富商們買回去。


    對於其他的,鳳瑤暫時無暇理會,她的注意力此刻集中在白國的織造上。因著每年的三月到五月份,是四國來朝的時機,說是上貢,其實也是顯擺——你們大景朝不是國富民安,人才濟濟麽?


    有本事同我們比布藝啊?


    有本事同我們比珠釵啊?


    有本事你們的宮妃不要搶我們的胭脂水粉啊?


    有本事你們讓我們把美女們一個不落地帶回去啊?


    這一幕幕場景,慕容熙兒雖然沒直說,然而鳳瑤已經可以想象了。故而,每每被比下去的皇帝,臉色有多臭,鳳瑤也可以想象得到。


    慕容熙兒還說,往年的布藝比拚,大多是秋棠苑牽頭。約莫從過了年便開始準備,一直到三月份四國來朝。也有的時候,頭年的十月底便開始準備了,隻為了能壓過白國一頭,在皇帝那裏刷個好感。


    一年一年,總也比不過人家。哪怕皇帝一年比一年許下的獎勵更豐厚,也隻能激勵人心,長不了這些布商們的本事。慕容熙兒透露這個給鳳瑤的意思,便是看好鳳瑤設計出來的曲裾,想叫鳳瑤改良設計一下,明年在四國來朝的時候,能夠一舉成名天下知。


    而這個機會,果然叫鳳瑤十分看重。一路想著,是不是再給玉無憂去一封信?


    另一邊,錢森再不敢在黃沙鎮停留,生怕鳳瑤改變主意,將他給砍了——她是真的敢!錢森毫不懷疑,一條人命在他們的眼裏算什麽?擁有那樣本事的人,有的是法子叫他死得不明不白。當即離開了黃沙鎮,回了京城。


    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才去了錢老爺的書房。


    錢老爺見他回來,先是賜了座,而後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錢森道:“回老爺,那鳳氏,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


    “哦?”錢老爺手裏轉動著的木核桃,聞言停頓了一下。


    錢森便道:“鳳氏很是謹慎,且又有急智,雖然年紀不大,然而不可小覷。”說著,將自己去之後,打聽消息並試探的事講了出來。隻不過,沒有講出被蜻蜓一頓整治,把錢老爺賣了的事。


    然而正是因為漏了這一段,讓錢老爺很有些不以為然:“你潑上這樣一盆髒水,他們連動你一根手指頭都不曾,分明是懦弱可欺,於謹慎何幹?”


    錢森便隻是恭維道:“老爺說得是。似老爺這般,哪怕對方隻是一個剛開起來的鋪子,也要派小人去打探一番,才是真正的謹慎。”


    錢老爺被捧得十分受用,一邊手心兒裏轉動著木核桃,一邊道:“既然鳳氏懦弱,那咱們不妨欺上一欺。”


    “老爺,這,不妥。”錢森到底是錢老爺的心腹奴才,此刻隻見錢老爺輕視鳳瑤,不由得有些不安。


    然而錢老爺卻不以為然,對他揮了揮手:“老爺自有計較。”


    錢森額頭上隱隱又有些冒汗,張口欲言,最終沒有說出口,起身道:“是,小的退下。”深秋的天,黑得有些快。錢老爺出門時才見夕陽西下,紅霞遍天,等到約了幾位老友在第一酒家的雅座裏坐開了,外頭已然黑透。


    “錢老爺將咱們哥兒幾個聚來,不知是有何吩咐?”一位大腹便便的老爺笑眯眯地問道。


    旁邊一人已經執杯斟酒,笑著接話道:“錢老哥最是大方隨性,既然請咱們吃酒,咱們就隻受著便是了。”


    又有一人促狹道:“虧得錢老爺大方,否則這第一酒家的門檻,我們是不敢進的。”


    錢老爺“呸”了一聲,笑罵道:“少來,誰說我請客了?待會兒走的時候,各結各的賬!”


    “哎喲!原來錢老爺不是請我們吃酒啊?那可了不得,這第一酒家的一桌飯菜,抵得上其他飯莊的三倍了,咱們可吃不起,還是走人吧。”一人說著,便慫恿著其他人都起身。


    一桌五六人,都是這玄京城內,叫得上名號的富商。以秋棠苑的錢老爺為首,都是做布藝生意的大亨。


    這生意場上,若是沒有一個好人緣,雖不至於做不下去,卻必然是做不大的。僅一樣消息靈通,便是大部分人邁不過的門檻了。而桌上這幾位,卻都是有些年頭的祖上便開始交好的商戶,這些年來互相扶持,雖然也有齟齬打壓,然而大麵上卻是十分和睦。


    五六人就這麽笑鬧了一時,便有一人抬手製止了,笑著看向錢老爺問道:“等閑不見你約我們到第一酒家,今日卻是為何慷慨?”


    第一酒家,膽敢在名號上掛著“第一”二字,可見有些後台背景。京城有人流傳,第一酒家實際上是安國公府的一位愛妾的娘家人所開設的。


    第一酒家的茶點飯菜的價格極為昂貴,內裏裝修也甚是奢華,處處透著一股不輸任何人的氣息。不知是不是這些表麵上的東西唬住了許多人,倒不曾有人來觸過黴頭。


    有錢人都以在第一酒家設宴請客為榮,故而此間時常是座無虛席,客流爆滿,等閑人家是有錢也不見得能訂到座位。若非秋棠苑乃是大景朝四大商家之首,錢老爺也不見得就能來此便占到位子。


    “今兒得了件好東西,給哥兒幾個瞧瞧。”錢老爺眉眼之間全是笑意,在其他人的好奇目光下,從袖子裏掏出一卷紙,分別遞給左右之人。


    “喲?這是錢老爺預備新出的樣式?”一人訝異地說道。


    另有一人看見圖紙上所畫的衣裳樣式,也覺著喜歡:“這樣子嫻靜雅致,很是不錯,錢老爺預備怎樣做?”


    錢老爺隻見幾人誇讚,不由得意,他這才是從那一卷圖紙中,隨意抽出來兩張。若是叫他們瞧見精致的那些,不知該有多驚訝?便清了清嗓子,道:“這是我坊中的師傅新畫出來的,預備推出來,做一季的時興衣裳。”


    “這挺好。”一人瞧了眼那圖紙上的樣式,不由得點頭說道。


    “錢老爺的眼光一向不錯,這衣裳卻是推得起來。”又有人道,隨即疑道:“隻不過,錢老爺找我們商量什麽呢?”


    錢老爺臉上的笑意微微斂起,他坐直了身子,聲音卻是有些嚴肅起來:“我十分猶豫,這衣裳是現下便推起來好呢,還是留待明年三月份,四國來朝時拿出來?”


    其實,按照錢老爺的本意,是想留待明年三月份,四國來朝時拿出來,震驚天下人的。可是,這樣式畢竟是錢珍珍從鳳栩閣帶出來的,聽說在黃沙鎮上已經流行得較廣了。如今才十一月份,等到明年三月,還有一段日子。


    夜長夢多,這期間萬一發生什麽事,錢老爺便難做了。想起錢森帶回來的消息,錢老爺還是有些顧忌的。畢竟,錢森一直是他信重的人,所說的話總歸有些分量。


    錢森說鳳瑤不可小覷,在錢老爺看來,鳳瑤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敢動,實屬窩囊懦弱。然而既然錢森怯了,卻說明鳳瑤還是有些厲害的。此時請來這一幹老哥們兒,也是叫他們給拿個主意,到底怎樣不冒險一些?


    誰知,桌上忽然響起一聲冷笑:“錢老爺莫不是把我們當傻子了?”


    一直氣氛融融的雅間,被這一聲冷不丁的譏諷,當下給弄得有些奇妙的尷尬。錢老爺抬頭一看,正是進屋裏來尚不曾吭聲的潘老爺。


    卿水閣的潘老爺,年歲與錢老爺差不幾多,約莫是天生屬相不合,兩人還穿開襠褲的時候便在別人家的花園裏打過架,一直到老,也不曾和睦起來。隻不過,因著利益共同,才不曾翻臉。


    隻見潘老爺冷笑不屑,錢老爺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耷著眼皮問道:“不知潘老爺有何高見?”


    那兩張圖紙,此刻恰好都傳到潘老爺的手裏,他的一張麵孔削瘦微黑,顯得刻板正經,此刻將那兩張圖紙拍在桌上,戳著上麵的圖樣說道:“這不是無憂坊剛推出來沒幾日的新樣式麽?何時竟成了錢老爺家的師傅設計出來的了?”


    話音一落,其他人紛紛露出驚色。在潘老爺旁邊坐著的,是一位大腹便便,滿臉笑眯眯的周老爺,他又往那圖紙上瞄了兩眼,仿佛剛看出來似的,恍然大悟地道:“是有些像!”


    兩人都這麽說,錢老爺的臉色便有些微微地變了。他顧不得潘老爺麵上露出來的冷笑,抓過圖紙又看一眼,然後展開給眾人看,口氣微微焦急:“當真如此?你們仔細瞧瞧?”


    這一桌上,除卻潘老爺與周老爺之外,都紛紛搖頭:“我這幾日不曾出門。”


    “我大兒媳婦剛給我添了一個小孫子,我這幾日忙著逗孫子呢,生意上的事大都交給我兒了。”


    唯獨潘老爺的麵上泛著冷笑,像是在看錢老爺的笑話一般。倒是旁邊的周老爺,麵上始終笑眯眯的,此刻說道:“錢老爺,你莫不是被下人騙了吧?”


    有人給台階,錢老爺便接了下來,點頭說道:“我這幾日,也不曾出門來著。怎麽,這樣式竟是已經有了,且是無憂坊在賣麽?”心中早已把錢珍珍罵了一千遍一萬遍,不是說隻在黃沙鎮上時興麽,怎麽竟跑到京城的無憂坊裏了?


    周老爺倒是個精明人,此刻笑嗬嗬地隻是勸慰道:“也不一定。興許是無憂坊不規矩,偷盜了錢老爺家中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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