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個女子是真心愛慕他。他不可能遲鈍到,竟然看不懂一個女子的心意。何況,當年顧父顧母就因為鳳氏對他的恭恭敬敬,任勞任怨,而感到驕傲自豪的。而陌水村的其他人,也都豔羨他。


    沈雲誌一個人可能看錯,可是其他人難道眼睛都瞎了嗎?隻見顧母口口聲聲要回去,沈雲誌忽然心中一動。反正蘇玲瓏不在,他何不親自去驗證一番?這個念頭既從腦中閃過,便再也無法遏止了。


    鳳氏,鳳氏,你昨日到底是與鈺王做戲,故意氣我、報複我,還是當真……


    “娘,你和爹在家等著,我先去探查一番。”沈雲誌說罷,便調轉腳尖,往外走去了。同時吩咐跟在身邊的小廝,趕了馬車準備出京城。


    沈雲誌隱隱記得,曾經聽查探鳳瑤的下人回報,鳳瑤已經離開陌水村,搬到鎮上住著。而且,她似乎開張了一家布坊,而且做得很不凡。每套衣裳的價格,竟然定在了一百兩。不說黃沙鎮這種小地方,便是擱在玄京城,那也是貴得嚇死人的地步。


    沈雲誌曾經不屑一顧,後來又震驚得無以複加。因為,鳳瑤便是因為給公主做衣服,才得了公主的青睞。


    而且,昨日公主與貴妃娘娘穿得都是樣式奇特的衣裳,聽說還是母女裝。往日的時候,沈雲誌隻知道鳳氏的繡功非常好,卻沒料到,她竟然才思敏捷到這樣地步。


    在一路的重重思慮中,沈雲誌來到了黃沙鎮。他不知道鳳瑤住在何處,便叫人打聽了鳳栩閣的位置。當來到鳳栩閣的門前,隻看著一隊又一隊的長長人群,不由得愕然住了。


    不由得拉過一個路人,問道:“這都是排在鳳栩閣門口,來買衣裳的?”


    隻聽那路人道:“可不?聽說今日鳳栩閣的成衣降價了,我也趕著給媳婦買一套呢!人家都穿得的,我媳婦也要有!”說著,又排到了最後一條隊伍的隊尾。


    雖然有了陸掌櫃等人的加入,下單的速度快了許多,然而排隊的人卻不見少。隻因為下完單子的人回去後一說叨,便又傳給了更多的人,故而隊伍一點也不見縮減。


    沈雲誌此刻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就在方才,他還期待著這些人其實都是隔壁布坊家的客人,哪裏知道……此刻,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想了想,叫小廝進裏頭去打聽鳳瑤的住址。


    誰知,下一刻看見從裏頭走出來的一個身影,卻是注意力一凝,就連身子都微微僵住了。


    原來,好巧不巧,從鳳栩閣的門口走出來的人,正是去菜市場溜了一圈,提著菜回來路過鳳栩閣,看見生意如此火爆,便進去問了幾句的鳳瑤。


    此刻,鳳瑤提著兩手的菜,從人群裏擠出來,抬頭也看見了前方的沈雲誌。


    沈雲誌怎麽在這裏?鳳瑤提著兩手的菜,從鳳栩閣門前的人群中擠出,偶然轉動目光,不期然與沈雲誌的視線對上。


    仍舊是那張俊秀的臉龐,隻不過麵上浮著掩不住的驚愕,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鳳瑤不由得目光微閃,在心中思量起來,這個時候,沈雲誌來這裏做什麽?她,是裝作看不見,還是羞辱他一頓?


    不等鳳瑤想出個究竟,沈雲誌已經邁動腳步,走了過來。站定在鳳瑤的身前,文人獨有的白皙清俊的臉龐,此刻閃動著複雜的神色。那張薄薄的嘴唇,此刻微微抿起,似乎要說出什麽話,卻又難開口。


    鳳瑤不由得來了興趣,微微勾起唇,有些譏諷地看著麵前的男人。卻也不開口——她何必替他分憂,主動提起他開不了口的事?


    果然,隻見鳳瑤不識趣,沈雲誌腮邊的肌肉便開始扭曲跳動起來,仿佛藏在唇後的牙齒正在用力地磨著。而方才複雜的神情,此刻也不見了,唯有深深的惱怒。


    惱怒?他有什麽可惱怒的?鳳瑤輕笑一聲,滿是輕蔑,開口道:“這位……咬牙切齒看著我的……兄台,不知我可有得罪你之處?倘若沒有,還請讓一讓。我現在要回家了,我男人我兒子都等著我回家做飯呢。”


    不說還好,沈雲誌一聽“我男人我兒子”幾個字,隻覺得字字如鋼針一樣刺在他的麵皮上,仿佛將他的臉麵刺得鮮血淋漓。


    “你的男人?”沈雲誌即將衝出口的嘲諷,在記起昨日宮中見到的那人之後,不由得一絲敬畏之心浮上來,此刻反而有些冷靜下來:“鈺王在這裏?”


    鳳瑤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瞧了瞧籃子裏的菜,然而抬頭答道:“鈺王?那是誰?”


    “你!”沈雲誌這次真的惱了,他緊緊抿著唇,抬眼將周圍的人群掃視一圈,而後抓向鳳瑤的手腕:“你跟我來!”


    鳳瑤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往旁邊一閃,躲過他抓來的手,不無譏諷地道:“少用你那惡心的髒手碰我!”


    沈雲誌的臉色又是一變,幾乎有些忍不住,然而他到底城府深沉,到底是忍住了,並沒有將惱怒之語脫口而出。


    然而,他帶來的下人卻忍不了了,張口就衝鳳瑤道:“你這小婦人,你可知道我家大人是誰?我家大人跟你說話,乃是你祖上冒青煙,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可別不識好歹!”


    鳳瑤直是無語,連氣都生不起來——大象會對地麵上攔路的螞蟻而生氣,進而分神嗎?唇角勾了勾,竟是連沈雲誌也不瞧了,往旁邊一擰身,徑直繞過沈雲誌往家裏去了。


    “等等!”沈雲誌怒視了那下人一眼,有些不喜對方的不識趣,而後上前兩步追上鳳瑤道:“我有話問你。”


    鳳瑤理也不理,隻是邁開大步往前走。且,微微用了些輕功,雖然走著,竟叫沈雲誌輕易追不上。


    沈雲誌卻沒注意這些,他此時心急著追上鳳瑤,問出他一直以來的疑惑。故而,便隻是快走外加小跑,終於追到鳳瑤的身後:“你停一停!鳳氏,我叫你停一停!”


    隻見怎樣叫她也不理,沈雲誌惱了,抬手便去抓前麵背影的肩膀。聽到背後空氣的響動,鳳瑤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猛地轉身抬手,便將手裏盛著菜蔬的籃子砸了過去。


    好巧不巧,那籃子剛剛好就砸在沈雲誌的臉上,將他的臉砸得一歪。而沈雲誌快步向前的腳步卻沒停,頓時重心一失,好險沒跌倒在地上。


    踉蹌了兩步,又被隨後趕來的下人扶了一下,沈雲誌才沒有跌倒。站穩之後,沈雲誌摸著火辣辣的被菜籃子砸到的臉,直是再也忍不住怒火:“鳳氏!”


    “嗯?”鳳瑤這回沒有急著走,低頭瞧見籃子裏的菜並沒有掉出來,也沒有損毀什麽,便抬起頭看向沈雲誌。眼神有些漫不經心,也有些譏諷輕蔑。


    “你以為我不能把你如何?”沈雲誌陰沉著臉道。


    鳳瑤驚訝地挑了挑眉,道:“你想把我如何?”


    “我——”沈雲誌語塞,猛然發現,他竟真不能將她如何!她是鈺王的女人,被鈺王豁出一切地護著,他當真不能將她如何!


    而且,這個女人力氣不小,僅憑他帶來的一個下人,竟是治不了她!想到這裏,沈雲誌不由得咬牙切齒起來。


    鳳瑤便輕笑一聲:“作為一個男人,無能到你這個份上,也是悲哀。”


    “你說什麽?”沈雲誌陰沉沉地問道。


    沒有男人樂意被人說無能,尤其是當麵說出來,這簡直就是毫不掩飾的羞辱!望著麵前的女子,眼中那漫不經心的輕蔑,沈雲誌隻覺得心中一股一股的陰火湧了上來,幾乎要燒昏他的頭腦。


    直到忽然間,他猛地驚醒,為什麽他屢屢著了她的道?明明他來此,是為了問她關於豆豆的事。便壓下那一股股的陰火,推開扶著他的下人,往鳳瑤的身前站了幾步,問道:“豆豆在哪裏?”


    鳳瑤挑了挑眉:“你問我兒子做什麽?”


    “我想見一見他。”沈雲誌道。他並沒有問鳳瑤,豆豆是否他的血脈的事。因為不論鳳瑤說是還是不是,他都不會信。他一定要親眼看一看,才能做出判斷。


    想到這裏,又不由得有些後悔,幾個月前他去陌水村接豆豆的時候,怎麽就被豆豆懷裏的冰狐所迷,竟連豆豆的麵孔也沒看清?若是那時看清了,隻怕沒有後來的這些事了。想到這裏,沈雲誌的眼神愈發陰沉起來。


    “沒可能。”鳳瑤想也不想便拒絕道。對鳳瑤而言,雖然沈雲誌傷害不到豆豆,然而沈雲誌這樣的人渣,就是看豆豆一眼,都是對豆豆的褻瀆。


    沈雲誌便陰沉沉地笑了:“我勸你還是答應。否則,那些排隊等著買衣裳的人,倘若知道了鳳栩閣的東家原是一個不守婦道,與人通奸生下孩子的道德敗壞的女子,你覺得會如何?”


    說著,微微抬手,指了指身後排成許多長隊的人群。口吻中,竟有些連他自己也意識不到的酸味兒。


    “你在威脅我?”鳳瑤挑了挑眉頭。


    沈雲誌以為她怕了,陰沉沉的笑容更多了:“帶我去見豆豆。”


    “哧!”誰知,鳳瑤竟然笑了。她目光轉動,卻是落到路邊的一處平坦之處,而後雙手平拋,將兩隻籃子推了出去,而後穩穩地落在平地上。


    捏了捏關節,待得發出一陣劈啪聲響,便輕蔑地笑著看向沈雲誌:“你以為我會怕?”


    “你想做什麽?”沈雲誌與那下人同時驚道。


    “你說我想做什麽?”鳳瑤一腳踢開護在沈雲誌身前的下人,而後一把抓住沈雲誌的領子,略一用力,便將他提了起來:“對於一個威脅我的人,我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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