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不知道,你的那位小娘子,本事有多麽大?隻怕過不多久,就會落入太子和貴妃的視野中。再想籍籍無名下去,隻怕難了。”玉無憂輕笑著道。


    “什麽?”慕容鈺微微一震。


    朝中格局如今隱隱分為三派,一派是素來支持太子的丞相一派,一派是近幾年暗暗崛起的支持三皇子的一派,另一派則是誰也不支持,以貴妃為首的中立派。


    這麽多年來,貴妃隻生下慕容熙兒一女。作為大景朝唯一的公主,慕容熙兒的容貌絕色又聰明伶俐,得到宮中大小主子的寵愛。故而,隻有一個女兒的貴妃,這些年來也是風生水起,被各路派係都拉攏過。


    然而貴妃不需要投靠任何人,以她的家世和地位,應對這些起來,可以說是遊刃有餘。即便哪一派都不靠,也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她。故而,相比太子一脈,貴妃一脈的眼光更高。鳳瑤目前隻不過是一個小農婦,怎麽會入了貴妃的眼呢?


    隻聽玉無憂說道:“皇後壽宴上,公主腳上穿的那雙奇異的的鞋子,是王爺給三皇子的吧?而做這鞋子的人,就是王爺的那位小娘子吧?”


    慕容鈺挑了挑眉,沒有做聲。


    玉無憂原本也沒指望他親口說出來。慕容鈺的性子,最是謹慎,一向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幾乎任何有爭議的事情,都從未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過,他從不留把柄給任何人。所以這些年來,幾乎沒有人發現他的斷腿早已痊愈,並且修習了一身絕世的武功。


    “自從得到那兩雙鞋子後,公主覺著太少,想要把所有的鞋子都做成那樣的。於是,公主找來宮中的匠人和繡娘,要他們依照著製作。奇異的是,雖然製作出大量的鞋子,但是每一雙穿在腳上,時間短了還沒什麽,稍微走一段路便覺得腳痛。”


    說到這裏,玉無憂也覺得奇異:“也不知道王爺的那位小娘子,在做鞋子的時候,有什麽樣的秘訣?總之公主穿不到合腳的鞋子,便去問三皇子,而三皇子秉持著王爺的意思,不肯透露,於是公主便命人貼了告示懸賞。凡是提供四葉草信息的人,每人獎勵五百兩銀子。”


    說到這裏,玉無憂頓了一下,看了看神色淡淡,但是食指輕輕敲打膝蓋的慕容鈺,便知道他聽得入神。


    唇間勾起一抹輕笑,繼續說道:“那告示發布之後,每天都有去領懸賞的人,但是提供的無一不是假信息。這些人,全都被公主殺了。一氣之下,公主撤掉懸賞,命人帶著兩千兩銀子,托無憂樓查探消息。”


    至此,慕容鈺敲打膝蓋的手指頓住,輕輕地“哦”了一聲。能夠叫慕容熙兒如此大動幹戈之人,落入貴妃眼中也是正常的。畢竟貴妃隻有一女,這些年來如珠如寶地捧著縱著。


    “太子那邊,又是怎麽回事?”慕容鈺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又輕輕扣動起來。


    單憑鳳瑤是沈雲誌休掉的糟糠妻一事,還入不了太子的眼。一想到鳳瑤曾經是沈雲誌名義上的妻子,雖然慕容鈺已經調查到,鳳瑤根本與沈雲誌沒有發生過什麽,然而心中的殺意卻止也止不住地湧了上來。


    這份殺意落入玉無憂的眼中,便成了濃濃的醋勁兒。他勾起一抹輕笑,試探著道:“王爺既然舍不得,這些年來怎麽放心把她們母子放在那裏,不管不問?”


    根據查到的消息,慕容鈺這些年來從不曾注意過鳳瑤母子。但是四年後的第一次重逢,卻將珍貴無比的冰狐送給了她們。若說無情,不太合理。而若說有情,似也不是。他想不出來,便出言試探起來。


    慕容鈺如何能夠讓他試探出來,這玉無憂慣會握著別人的把柄,將別人要挾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慕容鈺不怕他要挾自己,他隻怕鳳瑤不知玉無憂的惡劣,被他拿捏了去。故而避而不談,隻是問道:“你還沒有說,她被太子一脈注意到,是怎麽回事?”


    隻見他不答,玉無憂也知道,隻怕問不出什麽來了,便道:“太子有個側妃是姓南宮的,是商戶出身,王爺記得吧?這南宮家在南方撫州是望族,近來有些沒落,恰好家族中有個女子生得極好,被太子看中,從此便巴上了太子。”


    “他家有個商號叫做知味樓,在黃沙鎮的食樓曾經買過鳳氏的兩道菜,均是大火。而第一道菜,是知味樓如今的主事人,南宮無情親自買下來的。第二道菜也大火之後,便想與鳳氏長期合作,可惜被我先行一步,搶了過來。”


    玉無憂說到這裏,神情有些愉悅,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南宮無情與我有怨,但凡我有的東西,他要麽搶走,要麽就徹底破壞。”


    “即便如此,也算不得在太子那裏掛上號。”慕容鈺微微皺眉,有些懷疑是玉無憂說大話。


    隻見玉無憂搖了搖手指,說道:“還有一件事,卻是跟王爺有關。”


    “嗯?”慕容鈺抬起眼睛看向他。


    “鳳氏的前夫曾經幾次暗殺她,卻都被無名高手解決掉。那位無名高手,就是王爺身邊的無跡吧?”玉無憂雖然問著,然而語氣卻是肯定,“旁的卻也無妨,然而最後一人,卻是沈夫人從丞相手中借到的暗人。既然身死,沈夫人少不得知會丞相一聲兒。故而,鳳氏在丞相那邊已經掛上了號。”


    話到此處,慕容鈺已然明了。眸中閃過譏色,淡淡地道:“掛上號又如何?本王的人,誰敢動一根毫毛?”


    陌水村口,一輛繡滿錦簇花團的奢華馬車,緩緩地駛進了村子。坐在村口拉著家常的幾個阿嬸,原以為又是蘇公子來了,可是仔細瞧去,卻是不一樣。


    蘇公子來時的那輛馬車,拉車的馬兒極是雪白駿美。而這一輛馬車,拉車的馬兒卻是棕色皮毛,高大健壯。一條柔順滑亮的漂亮尾巴,掃過來掃過去,四蹄踏動之間,顯示出健壯威風的身姿。


    馬車駛進了村口,就在離幾人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從車上走下來一名中年男子,微笑著問道:“請問,鳳氏家住在哪裏?”


    “哎喲,你是來找鳳氏的?”一位阿嬸站了起來,上下打量著身前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隻見對方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綢緞長衫,麵白膚細,顯然是養尊處優的貴人,不由得有些恭敬:“順著這條小路往裏走,一直走到頭,就到了。”


    “哎,謝謝。”那中年男子說完,便走回馬車上,駕車的車夫執鞭一揮,馬兒便抬起蹄子往前行去了。


    “這,怎麽又是來找鳳氏的?”幾位阿嬸望著那馬車遠去的方向,很是不敢相信。鳳氏,怎麽認得這麽多大人物?莫不是要山雞飛上了枝頭,變作那金鳳凰?


    此刻,鳳瑤正在屋裏收拾東西,豆豆則抱著小狐狸,圍著鳳瑤轉來轉去:“喔,要住城裏去嘍!”


    鳳瑤被他小小的身子繞著跑,幾次差點被絆倒,有些好笑地拉住豆豆,指著門口道:“去,外邊玩。”


    “嗯!”豆豆用力點頭,卻沒有乖乖地走出去,而是兩手抱住鳳瑤的腿,像小猴子爬樹一樣纏了上去:“娘親,我們要住城裏去啦!”


    豆豆記得那次進城的時候,蘇行宴帶著他去看唱戲的,還記得城裏的路是那麽寬廣,記得城裏有無數鮮豔的小玩意和好吃的點心。此刻在豆豆的心裏,仿佛隻要住進了城裏,那些東西就全都是他的一樣。


    “是,咱們要住城裏去啦。”鳳瑤伸出手指掐了掐豆豆水嫩的小臉蛋,“如果你再纏著娘親不放,一會兒收拾不好東西,可怎麽進城呀?”


    “哦,那娘親快收拾。”豆豆連忙鬆開鳳瑤的腿,兩隻烏黑的大眼睛在屋裏轉起來,軟糯糯的聲音道:“娘親,豆豆幫你一起收拾。”


    “不用。”鳳瑤連忙攔住興奮的小家夥,說道:“你去外頭瞧著,如果有一輛大馬車來了,那就是來接咱們的。你如果看見了,就來告訴娘親。”


    “嗯,好。”豆豆抱著小狐狸跑出去了,一邊跑一邊道:“我給大馬車領路,把大馬車領到咱們家裏來。”


    鳳瑤好笑地搖頭,此刻心裏頭也是十分暢快。之前玉無憂說,少則一日,多則兩日,就要聞人宇來接她進城。昨日聞人宇沒有來,想來就是今日了。


    家裏並沒有什麽要收拾的,無非是自己和豆豆的兩身衣裳,一套被褥床單,還有一套碗碟茶具。不對,還有一缸沒有醃好的鹹鴨蛋,十來隻已經醃好但是還沒吃完的鬆花蛋。以及勺子、鍋鏟等幾樣簡單的廚具,以及油鹽調料等物。


    難怪最麻煩是搬家,看著空空蕩蕩的沒什麽東西的一間屋子,仔細數來,竟然也有不少東西。鳳瑤微微皺眉,這些東西,平時都用得著。若是丟了,進城後也要再買。而若是帶進城裏,又有些累贅。


    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直叫鳳瑤有些為難起來。最後想了想,罷了,反正也不是什麽精貴東西。菜刀的質量不好,已經有些鈍了。鍋鏟似乎還是當年鳳氏被休,沈父沈母被沈雲誌接走之後,留下來的破爛東西。


    之前鳳瑤沒怎麽講究,便一直用著了。此時想來,簡直有些惡心。最後決定,除了來到這個世界後,她自己買的、製作的、蘇行宴送她的之外,其餘東西,一律都不帶走。


    目光一轉,落在屋裏那架梳妝台上,因為是好料子做的,所以又沉又重。然而真的精致,那銅鏡磨得極亮,就連一根頭發絲兒都能照見。這個是要帶走的,鳳瑤又把幾身衣裳包起來,看著幾樣東西,心下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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