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問題拋出來,鳳瑤便也將自己所知道的答出來。隻見老大夫滿臉嚴肅認真,一點一點地記錄著,心中不由一動,問道:“老先生,您莫非是要著書?”


    在這個時代,著書的要求是極為嚴格的,這老先生竟然有這份心誌?隻見老大夫麵上絲毫沒有得意驕傲之色,隻是平平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味新的藥材,而且藥用價值不小,我要把這個記下來,寄給我的學生,讓他們發揚光大。”


    鳳瑤若有所感,點了點頭。等到老先生寫完,兩人又認真校對一遍,確認無誤之後,鳳瑤便起身告辭了。


    來老大夫這裏坐了一會兒,說久也不久,隻是不知道豆豆等得急了沒有?還是說他根本就被戲文所迷,壓根想不起她這個娘親了?想到這裏,鳳瑤不由得眼中露出笑意,腳下加快,往知味樓的方向走去。


    去往知味樓的路上,經過無憂樓。路過無憂樓的門口之時,鳳瑤想起跟無憂樓的糾葛,心中有些感觸,便不由得往裏看了一眼。誰知,卻正好對上了聞四的眼睛:“看什麽看?還沒死心呢?”


    鳳瑤神色一冷,收回目光,繼續朝前走去。雖然無憂樓可能是太子的對手一係,然而既有聞四這等人在,而聞人宇並不出麵,卻是難以談事。正想著,驀地心頭一震,一股不適的感覺升起,鳳瑤迅速跳開兩步。


    “嘩——”隻見一盆水潑了過來,若非鳳瑤躲得快,就不僅僅是濺濕鞋子,而是被澆成落湯雞了!


    鳳瑤皺起眉頭,隱隱有些惱火,抬頭往潑水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伶俐丫鬟模樣打扮的小姑娘,一隻手拎著空盆子,另一隻手掐著腰,張口便道:“搔首弄姿的狐媚子,趁早滾得遠遠的,再叫我瞧見你覬覦我們家老爺,我打得你爹娘都不認識!”


    鳳瑤不由得挑了挑眉,這小丫鬟是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出此狂言?此刻也不生氣了,隻覺得十分可笑,這樣螻蟻一般的人物,也配叫她擱在心上?低頭瞧了瞧被濺濕了小部分的鞋子,想了想,沒有理會。豆豆還在知味樓等著她呢。


    誰知抬腳剛要走,卻見不遠處一個高大華麗的身影走來,手中牽著一個粉嘟嘟的小包子:“娘親!”


    “豆豆,怎麽出來了?”鳳瑤彎下腰,接住跑過來的豆豆。


    豆豆仰起頭道:“豆豆想娘親了。”那戲台初看時新鮮,看久了也就那麽回事,豆豆隻聽著熱鬧,對其中唱的內容卻是不懂,聽不多久便乏了,央著蘇行宴帶他去找鳳瑤。


    “喲?都有孩子了?怎麽還廉不知恥地勾引我們老爺?”小丫鬟站在無憂樓的階下,張口便是一通嘲諷:“勾搭不上我們老爺,便去勾搭知味樓的掌櫃公子?嗬嗬,多大的臉,以為自己是天仙呢?”


    這黃沙鎮上,蘇行宴雖然出名,卻並不是誰都買他的賬。譬如無憂樓的人,幾乎人人都不買他的賬,可以說無憂樓和知味樓,從上到下全是死對頭。


    蘇行宴隻見鳳瑤被欺負,皺了皺眉,轉頭問鳳瑤道:“這瘋女人為什麽罵你?”


    “她有病。”鳳瑤沒好氣地道。


    “真真是開眼了,紅杏出牆竟然都光天化日之下了!”小丫鬟瞧著鳳瑤與蘇行宴親近,直是滿口諷刺:“莫不是你已經是寡婦了?你那相公是被你這勾三搭四的女人氣死的?你身邊這小野種,又是哪個男人的?”


    鳳瑤原本溫柔淺笑的麵容,頓時一凝。


    小丫鬟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豆豆,隻見豆豆長得倒是俊俏,穿戴得也很好,就連腰間掛的香囊都是綢緞做的。嗯?這綢緞怎麽看起來如此眼熟?小丫鬟猛地走近兩步,盯著豆豆腰間的香囊打量起來,忽然睜大眼睛,指著豆豆腰間的香囊,看向鳳瑤怒道:“原來是你!”


    她話沒說完,便見眼前身影一閃,下一刻便被走近前來的鳳瑤揪住領子,正反扇了兩個巴掌:“你再說一遍試試?”


    剛剛準備教訓小丫鬟的蘇行宴,見著這一幕,頓時怔住了。這,這還是那個被人編排了難聽話也不吭聲,被人搶了座位卻不往心裏去的心地軟善的鳳妹子嗎?望著前方背影挺拔,麵寒如霜的女子,一時間瞠目結舌起來。


    “怎麽在你眼裏,我竟是個傻子不成?”那日,鳳瑤一邊喂豆豆吃東西,一邊淡笑著說出來的話,又回響在耳邊。


    是的,鳳瑤從來不是什麽好人。前世一槍爆掉多少頭顱,她都已經數不清了。又怎麽會讓一個小小的丫鬟欺到頭上來?


    先前小丫鬟掰扯她的事,鳳瑤可以不計較,同這種人理論,她真是再也沒耐心的了。可是這小丫鬟居然敢詆毀豆豆,卻是觸怒了鳳瑤的底線。當下麵冷如霜,揪住小丫鬟的衣領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再敢胡說八道,打爛你的嘴!”


    小丫鬟沒想到竟被扇了兩個巴掌,直是氣得不得了,她一把抓住鳳瑤的手臂,扭頭對聞四喊道:“四哥!就是她!就是她奪了縣太爺夫人的布,才害得我被攆出來的!”


    這小丫鬟與鳳瑤之前在布坊裏買布料時,偶遇的縣太爺夫人家的丫鬟,正是同一個人。


    因為傳錯了話,使得菊兒被狠狠責罰了一通。而菊兒素日裏行事不饒人,失了縣太爺夫人的寵愛後,被其他小丫鬟們一通使絆子,很快就被趕了出來。今日出門給未婚夫聞四送東西。可巧,就遇見了鳳瑤。


    “四哥快來,幫我教訓這個小賤人!”菊兒張開手,張牙舞爪地朝鳳瑤撲過來。


    “哪裏來的瘋婆子,在這兒滿嘴的胡沁?”隻聽菊兒一聲一個“野種”,一口一個“賤女人”,蘇行宴氣得不得了,抬頭喝問道。眸中一怒,把豆豆往邊上一推,大步走過去,揮手就要給聞四一巴掌。


    鳳瑤的動作更快。一隻袖子還握在菊兒手裏,卻不妨礙她身形一扭,後腿一抬,這一下,腳尖正正踢在聞四的下巴上。


    “啊!”聞四淬不及防,一下子被踢中,捂著下巴倒退幾步,雙目發紅,像要吃人似的。這個小農婦,還真以為抱上蘇行宴的大腿,就敢橫行霸道了不成?朝後頭一招手,喊道:“都出來,這個女人誘引咱們掌櫃的,又坑咱們的銀兩,今天連我都打了,明天會不會拆了無憂樓的招牌?大家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無憂樓不是好欺負的!”


    呼啦啦,無憂樓裏一下子湧出來七八個小夥計。有的手裏拿著抹布,有的手裏拿著擀麵杖,有的手裏還拿著菜刀。原來方才這一番爭執,無憂樓裏的夥計們都聽到了,早就擠在門口瞧起熱鬧來。聽到聞四這麽一喚,立時就露出身形來。


    街邊的路人聽到聞四的這一聲大喊,也圍了上來。被蘇行宴推到一邊的豆豆,艱難地擠開人群,來到鳳瑤的身後。仰頭盯著臉孔猙獰可怕的菊兒,很想叫小白咬她一口。可是,小白被丟在家裏,沒有帶來。


    豆豆惱得直磨牙,忽然眼睛一亮,小白雖然不在,可是他也有牙齒呀?登時抱住菊兒的大腿,張開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啊!”菊兒痛叫一聲,下意識地踢腿就要甩開。誰知腿上發沉,一下竟沒有抖開。低頭一看,隻見豆豆抱著她的大腿,歪頭張著小口還要咬,頓時恨得不行:“小賤種,跟你那不知羞恥的娘一個樣!”說著,就要踹豆豆。


    鳳瑤眸光一沉,一把抱起豆豆,飛起一腳踢到菊兒的胸口。這一下半點餘力都沒有留,直踢得菊兒倒退七八步,坐倒在台階上,捂著胸口,“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來。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人人看向鳳瑤的目光都變了。


    蘇行宴走過來,臉色沉凝,擋在鳳瑤身前:“妹子別怕,有什麽事,我給你擋著。”


    鳳瑤點了點頭,眼神冷寒。膽敢對豆豆動手,活膩了!


    “娘親?”豆豆也嚇到了,抓著鳳瑤的衣角。


    鳳瑤低下頭,嚴厲斥道:“娘親怎麽告訴你的?娘親打架的時候,你要躲得遠遠的!”


    豆豆不服氣地道:“壞人欺負娘親,豆豆幫娘親打壞人。”


    “妹子,都怪我,沒有好好看住豆豆。你別怪豆豆,他還是個小孩子,又是一心向著你。”蘇行宴見狀,連忙打圓場道。


    鳳瑤目光一轉,嚴厲的目光朝他看過來:“我托你看顧豆豆,你就是這麽看顧的?把他往旁邊一推,人就衝上來了?若是豆豆被人抱走呢?若是豆豆有什麽意外呢?”


    豆豆生得好看,很容易便招了人販子的眼。一想到豆豆可能趁亂被抱走,鳳瑤的心裏便是又怕又痛:“我那麽信任你,你居然如此大意!”


    蘇行宴直是汗顏:“對不住,妹子,都是我的錯。”


    “打了人,還想走?跟我去見官!”菊兒已經被小夥計扶下去了,聞四眼神狠戾,上前來擒鳳瑤。看那神情,分明不僅僅擒鳳瑤見官,還想教訓她一頓。


    鳳瑤偏頭看向蘇行宴:“幫我看著豆豆!”而後轉頭,飛起一腳,與方才如出一轍,正正踢在聞四的下巴上。


    柔韌纖細的身影,出手狂暴,蘇行宴瞠目結舌。心中轉了幾個念頭,最後想到,鳳妹子是女子,怎麽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屢屢抬高腿去踢人呢?便喊道:“妹子,你交給我,我來收拾他們。”


    “你的身份不合適。”鳳瑤踢飛一個小夥計,不慌不忙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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