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著月光,她雖然看不清蕭楚睿臉上的表情,但她的腦袋已經開始不動聲色地快速運轉:


    他用的是“沒有記錯的話”,那……不應該是金佳佳告訴他的。再說,如果金佳佳告訴他的話,他現在問的就應該是:“你就是殺了金佳佳和何淳慕孩子的凶手吧?”


    以金佳佳的性格,怎麽會避重就輕地放著害她流產的事不說,隻說她是他們伴娘的事?嗬,那簡直要比讓湖南衛視“快樂大本營”的主持人說:“我們這期節目的主題是:如何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精神……”這樣的幾率還小幾萬倍!


    “別緊張,”蕭楚睿看著突然怔怔愣在原地的曇雲,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銜在嘴裏,一手擋風一手“啪”得點燃打火機,口氣輕鬆:“我當時就在婚禮酒店的包間裏,聽到現場出了狀況,伴娘洛曇雲跟新娘金佳佳是情敵,所以在婚禮即將開始的時候,推倒了懷孕的新娘……”


    “嗬,原來那天您也去了。”曇雲了然,臉上卻沒有任何被洞悉後的尷尬之色,嘴角牽強地勾了勾:果不其然,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我不僅去了,我還看到了狼狽的你……


    蕭楚睿悄悄地翹起嘴角:“剛才,你那麽不淡定地把金佳佳往我這邊推的時候,我才確信此曇雲就是彼曇雲。”


    “對不起,蕭書記。我,肯定是剛才喝酒喝暈了,大腦短路,說話就不分尊卑了。”曇雲想起剛才酒桌上自己的失態,忙不迭地低頭道歉。


    “對不起有用的話,扣罰獎金這個詞就不存在了吧!”蕭楚睿吸了一口煙,淡淡地說。


    “呃……”曇雲驀地抬起頭,不會這麽小氣吧?說了這麽多,還是要以扣獎金為結果?早知道這樣,才不跟你來這鬼地方吹冷風呢!


    “不過,鑒於你偷聽到了我的小秘密,看來我還不能輕易得罪你!”


    蕭楚睿指了指身後的大海,曇雲立刻心領神會地“哦”了一聲,心裏卻不滿地嘀咕道:您自己恨不得拿一大喇叭在這裏聲嘶力竭地喊,怎麽能給我戴一頂“偷聽”的大帽子!


    “所以,如果你也跟我交換一個價值相當的小秘密,我會考慮不讓你的薪酬縮水……”蕭楚睿倚在橋欄上,悠然自得地吐出一口煙霧,語調似是帶著調侃,和小小的威脅。


    曇雲大窘!這位大boss不是喝醉了吧?居然跟個孩子一樣,提出這樣可笑的交易……


    蕭楚睿見她不語,竟“嗬嗬”笑了一聲,站直身子,抬手在她的頭發上輕輕地揉了揉:“傻丫頭,跟你開玩笑呢!估計連今晚的服務員都看出來你和他們之間的過節了,我這個當領導的,如果還要把你按在那裏的話,豈不是太不懂以人為本了?”


    曇雲被蕭楚睿這個曖昧的舉動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原來他早就知道一切,臨時加班也隻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她尷尬地笑道:“謝謝您把我從水深火熱裏解救出來,雖然也是您先把我拉進水深火熱的。”


    後麵一句話,曇雲幾乎是用隻有她能聽得見的“腹語”說出來的,但蕭楚睿還是聽了個仔仔細細。


    “沒聽出謝的味道,倒是怨氣很重!”蕭楚睿擰起眉,語氣明顯不高興了。


    “沒有啊!”曇雲立刻沒心沒肺地嘻嘻笑了笑:“瞧您說的,我這麽陽光燦爛的歡樂青蕭,又不是千年女屍,哪裏有什麽怨氣啊!”


    “真的?”蕭楚睿顯然不太相信:“你可千萬別把不積極的情緒帶到工作中去!”


    “真的!千真萬確!我……我向人民幣保證!”曇雲嘴上嬉皮,心裏又開始泛起反抗:切——什麽大不了的事,都可以上綱上線地扯到工作中去!不就想繞著彎子用獎金用升職的事來壓迫我們這種善良小百姓唄!


    “噗——”蕭楚睿正欲吐出一口煙,差點嗆了自己:“你這小丫頭,怎麽開口閉口都向錢看齊呢?”


    “我……我嗎?明明是您自己剛才先提到的扣罰獎金。”看到大領導滑稽的表情,曇雲頓時放鬆了很多,開始狡辯。


    “那也不能老掛在嘴上!”大領導霸道地命令。


    “哦——”曇雲極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蕭楚睿從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輕笑道:“你這丫頭,害得我差點轉移重點了。剛說到哪了?”


    曇雲心裏狂汗,這領導,還真是喜歡小題大做。


    “您剛才教育我不能把積極的情緒帶到工作中去!”曇雲收起臉上的俏皮,作虛心狀:“您接著批評!”


    “什麽?我剛才是這樣說的?”蕭楚睿無語,這丫頭不僅迷糊,善於狡辯,還喜歡黑白顛倒!


    “嗯?”曇雲不解,轉動眼珠回味了一下剛才的話,忙吐了吐舌頭:“我是說我以後一定隻把積極的情緒帶動工作中!”


    蕭楚睿看著她緊張地著急改口,硬是忍住了笑,故意慢悠悠地說:“挺聰明的一個姑娘,看來不需要我再強調一次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


    “我明白!”曇雲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不就是怕自己把剛才聽到他的那些發泄講出去麽。


    當領導的,最厭惡的就是自己的話被下屬打斷,可是蕭楚睿看著月色下曇雲那張小臉精致的輪廓,竟然一點都氣不起來。


    他笑著問:“明白什麽?”


    “嘿嘿”曇雲見他笑了,更加大膽了:“其實我覺得您剛才想說的那句話如果稍微改一改的話,您底下的人才會更容易接受。”


    “哦?”蕭楚睿饒有興趣。


    “該聽的,要牢記,不該聽的,假裝沒聽到;該說的,大膽說,不該說的,小聲說。”曇雲笑嘻嘻地大言不慚。


    “從哪學的這些歪理邪說?”蕭楚睿簡直哭笑不得,嚴肅的硬性命令到了她這裏怎麽就變味了呢?


    “不是歪理邪說啊!這是我們基層小員工的生存準則,之一!”曇雲覺得自己這句絕對是百分百的大實話。


    話音剛落,看到蕭楚睿正要扔掉手裏的第二隻煙蒂,她連忙揚起手製止道:“等等……”


    說著,她從他手裏拿過閃著火星的煙蒂,走到橋欄前,卯足了勁學著他的樣子把煙蒂扔進了墨色的大海裏。


    雙手放在嘴邊作了一個喇叭狀,對著空寂的海麵喊道:“去你妹的七年初戀,帶著你的賤人,離開我的世界,我成全你們不要臉的幸福!順便告訴你們,姐姐我一定找個比你優秀一百倍的男人嫁掉!”


    說完,她拍了拍手,轉身嗬嗬笑著對蕭楚睿說:“這下您放心了吧!您現在也知道我最大的秘密了,我們扯平了!”


    蕭楚睿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點嬌弱的女孩對著龐然大海宣泄出自己的心結,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輕輕地碰撞了一下。


    不疼,但是有種膨脹的感覺。


    她喊到最後的時候,分明聲音裏有了很強烈的顫抖,明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可是在轉身麵向自己的時候,竟然可以笑得如此燦爛若花。


    他突然想起那個晚上,神誌模糊的她在他的床上,流著眼淚調皮地笑著說:“專心點,我在吃你豆腐呢!”


    “傻丫頭!”蕭楚睿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來,再次揉了揉曇雲的頭發:“我這幾天新學了一句話,順便教給你。”


    曇雲俏皮縮了縮脖子,避開了他的大手,嘻嘻笑道:“洗耳恭聽!”


    “你這會不怕我收學費了?”


    “是您說送我的,要是強迫我交學費的話,那我再考慮考慮……”曇雲警覺地睜大了眼睛,哪有這樣的領導,教一句話也要收學費?我長得這麽像容易被宰割的受壓迫人民嗎?


    “看你,本性又流露了!”蕭楚睿雙臂交叉,一副要教訓人的樣子。


    “好吧好吧,您說吧,不要太貴就行!”曇雲努努嘴,心不甘情不願的。


    關鍵是她沒有實力再繼續跟他討價還價下去,經過剛才直麵大海的發泄,濕冷的潮氣襲來,她渾身冷得瑟瑟發抖,隻想趕緊鑽進車裏取暖。


    不對,還是鑽進自己的小窩比較保險。說不定下了車,這位悶悶的大領導會大手一伸:“車費油費服務費!”


    蕭楚睿轉身再次麵向洶湧的大海,雙手反剪在背後,一字一頓地說:“那些曾經潑過我冷水的人,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曇雲回味了良久,才明白,這就是他要送給自己的話?


    看著他在海風裏仍保持著儒雅不凡的堅毅背影,她低頭了然地抿起唇:與其說這話是他送給她的,不如說是他自己的宣泄罷了!三十多歲走到局級領導的位置,這一路想必是沒少披荊斬棘,自然也留下不少深刻的傷和痛。


    她抱著雙臂,拖著冷得哆嗦的身體走到他旁邊,與他並排站在橋欄邊,扭頭看著他說:“您是我見過的最仁慈的領導!”


    蕭楚睿扭過頭看著她,俊眉微蹙:“諷刺我?”


    終於迎著月光看到了他的臉,朦朧月色下,他那狹長的眸子裏閃爍著碎碎的光,如星辰般跟頭頂上的月亮交相輝映。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帶著淡淡的恨意,他咬著牙,那張俊朗的臉顯得格外清冷酷逸。


    曇雲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倏然上升,除了何淳慕,她還是第一次跟一個男人如此近距離地對視。幸好月高風黑,她臉上的紅暈很快就散去了。


    “誰要是潑我涼水啊,我才不加倍地還給他們,免費給他們洗澡,多仁慈!要洗,就洗熱水澡,還得是燒得滾燙滾燙的熱水澡!”說完,她調皮地眯著眼睛嘿嘿一笑:“你沒我狠……阿——嚏!”


    話還沒說完,曇雲一個猝不及防的噴嚏毫無征兆地打了出來,不偏不倚地噴到了蕭楚睿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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