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福若仍是當初那個孤苦無依的蘊福, 她會相當樂意將女兒許配給他,畢竟這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品行心性更是上佳。


    可是, 如今的蘊福已經是京城炙手可熱的忠義侯,更是瑞貴妃父兄一係唯一的血脈, 以瑞貴妃對蘊福寄予的厚望來看,身為他的妻子,要承擔的責任著實太重,她舍不得她的女兒去承擔這些。


    不錯,現今的瑞貴妃仍然很喜歡魏盈芷, 總不時賞賜她許多東西, 也隔三差五便宣她進宮說說話解解悶。


    可是, 看女兒和看媳婦的標準是不一樣的。活潑率真的小姑娘可以是最疼愛的“女兒”,卻未必是最欣賞的“媳婦”。


    畢竟, 於瑞貴妃來說,內心裏隻怕將蘊福當成親生兒子一般對待著了。


    “再者,貴妃娘娘心目中已經有了更合適的人選。”她緩緩地又道。


    這個才是最重要的,明知道貴妃已經定好了人,她又怎會再想著撮合他們,若是最終的結果不如人意,豈不是白白害苦了他們?


    春柳有些似懂非懂, 好像明白了, 又好像沒有明白。


    隻一條, 她卻是清楚得很。


    那便是, 夫人與國公爺都沒有想過將四姑娘許配給蘊福。而宮裏的貴妃也已經替蘊福選好了人。


    她覺得有些可惜,畢竟這兩人打小便一起,若是能結成夫妻,那便真真是一段佳話了。


    此時的魏盈芷正興高采烈地往最熱鬧的地方擠去,魏承釗與魏承越兄弟倆這裏看看那裏瞧瞧,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與她拉下了好長一段距離,倒是蘊福始終緊緊地跟著她,看到她走得快了,便一把扯著她的袖子將她拉回來。


    這樣的次數多了,魏盈芷便有些不滿,噘著嘴道:“你做什麽老拉我?你瞧,又被人家搶先了位置。”


    “急什麽,那些攤子又不會跑掉,慢慢來便是。”蘊福認認真真地回答。


    “可人家心裏著急啊!”魏盈芷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蘊福笑了笑,順手在她的臉頰上戳了一下:“再急也不行,若是走丟了可怎麽辦?”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會輕易走丟。”魏盈芷嘀咕,不過見他堅持,知道以他的性子,一旦固執起來便是爹娘也拿他沒辦法,故而什麽不滿也不敢再說了,老老實實地放緩了腳步。


    蘊福見狀,終於滿意地笑了。可他的手,卻始終緊緊揪著她的袖口,見她走得快了,便揪著袖口搖了搖以示提醒。


    “跟放羊似的……”終於追上了兩人的魏承越很快便也察覺了這樣的一幕,哈哈一笑。


    話音剛落,同時收到了兩記惱怒的瞪視。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他連忙舉起手作投降狀,可臉上的笑意卻是掩也掩不下去。


    魏承釗倒是比他聰明上許多,努力憋著笑落在最後麵。


    “都怪你!”被人取笑是‘被放的羊’,魏盈芷有些羞惱,壓低聲音恨恨地衝著蘊福說。


    蘊福好脾氣地安慰道:“不用理他,三夫人還總罵他是頭一根筋的驢呢!羊總比驢可愛多了。”


    魏盈芷:“……”


    雖然知道他是想著誇自己可愛,可為什麽這話聽起來總是有點怪怪的呢?


    幾人好不容易才擠到那一處正耍著猴戲的攤子前,見一隻老翁正指使著一隻穿著衣服的猴子給圍觀眾人作揖行禮,引得眾人一陣哈哈大笑。


    “這猴子可真逗!”魏盈芷樂得不可開交,拉著蘊福的手直道。


    蘊福同樣笑容滿麵。


    一會兒,又看到那隻猴子開始翻跟鬥,那有些靈活又有幾分笨拙的逗趣動作,再次引來一陣大笑聲。


    “這小家夥太有意思了,怎的平常咱們府裏便不想著請人來演一出呢!”魏承越笑得直拍大腿,抹了一把笑出來的眼淚道。


    “回去跟祖母說說,下回有喜慶事,除了請戲班子外,還要請這些更逗趣的。”魏承釗跟著道。


    “二哥哥說得對,每回都是請戲班子來唱戲,那也太沒意思了。”魏盈芷覺得這個主意甚好。


    三人說話間,那隻猴子又連續翻了好幾個跟鬥,正靈活地踩在了一旁綁得穩穩的繩子上。


    蘊福一直留意著他們的話,聽到這裏,暗地沉思。


    看來他也得在府裏多置些有趣的,這樣才會更熱鬧,盈兒他們也喜歡往他那裏跑。


    這樣一想,他又覺得擁有那麽一間完全由他作主的大宅子是件多麽好的事,可以隨心所欲地布置,可以隨時招呼他的朋友。


    良久,幾人才擦了擦眼中笑出來的淚花,正打算去下一攤瞧個熱鬧,沒有想到居然再度看見了魏承霖。


    “哥哥!”這一回,首先看見他的是魏盈芷,立即揮著手高聲喊了起來。


    魏承霖此時也看到了她,臉色明顯有幾分變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擠到了他們的跟前。


    “你們幾個快帶著盈兒回去。”


    幾人呆了呆,魏盈芷才不滿地道:“為什麽?我還沒看過癮呢!”


    “好,我們這便回去!”蘊福二話不說,拉著她便要往回走。


    “可是……”魏盈芷還想要說什麽,魏承霖接下來的話便讓她再說不出來了。


    “出事了,有位姑娘被人綁架了。”


    蘊福與魏承釗哥倆臉色同時一變,立即堅定地回答:“大哥/承霖哥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護著她回去的!”


    魏盈芷也是知道輕重的,雖然有些可惜,但到底不敢給他們添亂,無比乖巧地應了下來:“哥哥你放心,我跟著他們回去,再不會亂跑的。”


    魏承霖如同她小時候那般摸了摸她的頭,不放心地再次叮囑:“路上小心,父親已經過來了,這會兒應該快要到母親那處了,你們會合之後便與父親母親一起回府,待事情一了,我便也回去。”


    “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被綁了?”魏承越忽地問。


    魏承霖並沒有回答他,反而催促道:“快回去吧!”


    “你也真是傻了,被歹人綁走,這姑娘的名聲還能有麽?大哥的性子,又怎會四處張揚,自是瞞得死死的。若不是因為四妹妹也在,大哥放心不下,這才循私跟咱們說了這事。否則他才不會提呢!”回去的路上,魏承釗教訓弟弟。


    魏承越也知道自己問了蠢問題,摸摸鼻子再不敢多話。


    回到了百味樓沈昕顏等候的包廂,果然見魏雋航也到了。


    “怎的這般快便回來了?我原以為你們還要看一陣子呢!”見他們居然這般早便回來了,沈昕顏難掩驚訝地問。


    魏承越立即將魏承霖方才跟他們所說之事一五一十地道來。


    有位姑娘被綁了?


    沈昕顏有些意外,隱隱約約的,又似是覺得這樣的一幕很是熟悉。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會兒想來五城兵馬司與京兆尹已經到處尋人了。這賊子也真是猖狂,眾目睽睽之下也敢綁人!”魏承越道。


    “哎,我說不對啊!雖說今日沒什麽約束,女子也可以放心出街,可哪家的姑娘不是三兩成群結伴同行的?況且這到處都是人,人來人往,賊子便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眾目睽睽之下綁人吧?”魏承釗皺著眉提出了疑問。


    “釗哥兒說的有理,若是窮苦人家的姑娘,必是結伴而行;若是大戶人家的姑娘,身邊必有人保護。哪是普通賊子所能綁得去的。”蘊福點點頭,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唉……隻白白浪費了這麽一個好機會,我還有許多地方沒去瞧過呢!”魏盈芷雙肘撐著圓桌上,托著腮有幾分悶悶不樂。


    “說不定那姑娘跟咱們府裏四姑娘一般,是個被困得久了的。今日難得出來透氣,一時興奮過了頭,與家人走散了,才給了賊人可趁之機。”魏雋航打趣道。


    “爹爹……”魏盈芷不依了。


    眾人見狀又是一陣大笑。


    沈昕顏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啜著茶水,順手又夾了一塊精致的點心往嘴裏送。


    這個時候,她也總算是想起來為什麽會覺得這樣的一幕相當熟悉了。甚至,她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測,猜測那個被綁架的姑娘是何人,如今隻等著結果便是。


    至於魏雋航與幾個孩子的種種猜測,她微微一笑,卻是不以為然。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以常理推斷的。若是事事較理,隻怕日後還會有更多讓人想不明猜不透的。


    “咱們回去吧!出了意外,霖哥兒隻怕一時半刻也不能回來,咱們也不必在此幹等。”最後,她才緩緩地開了口。


    “哥哥也是讓我們先回府,說他待事情一了便也回去。”魏盈芷接了話。


    “既如此,咱們便走吧!”魏雋航自然也沒有意見。


    一直到次日辰時,魏承霖才帶著滿身疲累歸來,換洗過後,他便到了正房處,沒有意外地看到早就在等著自己的母親。


    “回來了?那姑娘可解救出來了?”沈昕顏問。


    “解救出來了,讓母親掛心,是孩兒不孝。”


    “可是周懋周大人之女?”


    魏承霖愕然,下意識便問:“母親如何知道?”


    果然……


    沈昕顏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


    如何知道?自然是上輩子就知道了。也不知她“前兒媳婦”到底生就什麽命格,凡是出門往這些熱鬧的場合去,十有七八會被綁架,不過到最後肯定會逢凶化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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