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沈昕顏誤會,她緊接著又道:“孩子, 孩子不是國公爺的。”


    沈昕顏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是國公爺的, 那是誰的?你竟然做出這樣之事?”


    蓮香又是‘咚咚咚’的直叩頭:“求夫人開恩,我、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沒有辦法?難不成還有人敢強迫你?”沈昕顏怒了。


    “國公爺心裏隻有夫人您, 旁人卻是一點也瞧不上眼,更加碰都不會碰。我雖名為通房, 實則多年來一直清清白白。”


    “我也是人啊!我也會怕孤獨終老沒個依靠。”


    “你怕沒個依靠,所以便與人私通未婚先孕?這是個什麽道理?如若天底下的內宅女子都似你這般, 這還成個什麽樣子?!”


    “況且,你既是清清白白, 又不願留在府內,大可求國公爺放你離開, 何必做出這樣的醜事令他蒙羞!”沈昕顏越說越生氣,厲聲質問。


    蓮香臉色發白, 聞言淒涼一笑:“夫人罵得對, 一切都是蓮香厚顏無恥。隻是夫人有所不知, 當年殿下將我給國公爺時,國公爺曾明言並不曾瞧上我, 故而絕不會碰我, 還給了我兩個選擇。”


    “一個是他會備一份嫁妝, 讓我另擇良人;另一個是準我留下, 但這輩子也不過是個丫頭, 再沒別的。是我心存奢望, 以為自己終有一日會打動他, 所以選了留下。”


    “當年便已做出了選擇,我、我又怎敢求國公爺。”


    沈昕顏被她氣笑了:“你沒膽子求國公爺放你離開,卻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


    “你又不是國公爺,如何知道他便不會再次讓你選擇。”


    “當年國公爺說過了,隻有這麽一次機會,選了便不要後悔。”蓮香小聲地解釋道。


    沈昕顏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此時此刻,她忽地就明白了兩輩子魏雋航身邊無緣無故便消失的通房去了何處,想來大多是初時因心中不甘選擇了留下,沒過多久便後悔了,遂求到了魏雋航處,得到了重新選擇的機會。


    畢竟女子青春有限,總不能無望地守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白白耗費了大好時光。


    而這蓮香大概是最蠢最自以為是的一個,不走尋常路,偏兜了這麽一個大彎子。


    “你在國公爺身邊這麽多年,竟一點兒也不了解他的性子。你若有心要走,難不成他還會為了當年隨口一句話不放人麽?”


    蓮香瞪大了眼睛。


    “如今你自作聰明,將本是最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弄得這般複雜,讓人便是有心想成全你怕也難了。”


    蓮香白著臉癱坐在地上。


    下一刻,她哭著跪爬到沈昕顏跟前,抓著她的裙裾道:“求夫人救救我,求夫人救救我……”


    沈昕顏被她這般哭著求得頭都大了,揉揉額角,又是無奈又是惱怒:“你起來再說。”


    “好好好,我、我起來,起來……”蓮香哭聲頓止,連忙擦去眼淚,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


    “你要知道,你這是淫.亂後宅,身為主母,是絕對不容許有這樣之事發生,更不必說你名義上還是國公爺的通房丫頭,你這樣做,讓他臉上蒙羞,我豈能當作什麽事也不曾發生?”


    “今日若開了你的先例,日後再有人這般學著來,國公府豈不是成了笑話?”沈昕板著臉,嚴肅地道。


    “夫人我……”蓮香想要解釋些什麽,沈昕顏打斷她,繼續道,“你且告訴我,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何人的?他可知道你懷了他的骨肉?”


    蓮香略有些遲疑,抓不定主意是否應該實言相告。


    “怎麽?事到如今你還要袒護他?敢作便要敢當,身為男子,若連這點擔當都沒有,要他何用!”


    蓮香輕咬著唇瓣,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道:“是老莊頭的兒子大牛。”


    沈昕顏皺眉:“他在莊子裏當差,你在府裏,又是如何攪和在一起的?”


    “我與他多年前便已相識,去年開始,他便負責將莊上的收成送到府裏,所以、所以……”


    “所以便方便了你們在內院行那等事?”沈昕顏的臉色相當難看。


    內院是她管著,居然讓他們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這種事,細究下來,她難辭失責之錯。


    “不不不,我、我們沒有、沒有在府裏……我們是、是在外、外頭。”蓮香結結巴巴地解釋。


    府裏到處是人,夫人治家又嚴謹,她便是有天大的膽子,怕也不敢啊!


    “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今後沒有我的話,不準你離開屋子半步,你可知道了?”沈昕顏嚴肅地道。


    “夫人……”蓮香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她的冷臉給嚇了回去,神不守舍地離開了。


    沈昕顏頭疼地撫額,靠著椅背長長地歎了口氣,一時竟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蓮香若是清清白白地走倒容易,可她與外男私通失了貞,更因此懷上了對方骨肉,此事的性質便已經變了。


    這不就是給魏雋航戴綠帽子麽?魏雋航便是再好性子,隻怕也會受不住,畢竟世間男子均視此為最大的恥辱。


    抓不準魏雋航的態度,她一時之間也不好做什麽決定。


    隻是,此事總也不能瞞著他。


    她歎了口氣,再一次被蓮香的豬腦子氣到了。


    本是最簡單不過之事,偏要弄得這般複雜。說她膽大吧,她連到魏雋航跟前求個恩典也不敢;說她膽小吧,她竟敢瞞天過海做出這等驚世駭俗之事來。


    盡管很是頭疼,隻當晚魏雋航回來時,她還是如實地將蓮香之事告訴了他。


    魏雋航聽罷臉都變了,兩道濃眉緊緊地擰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沈顏猜不透他的想法,斟酌著道:“國公爺是個什麽意思?此事應該如何處置才是?”


    “此事你便不用管了,我來處理便是。”魏雋航回答。


    “這……雖然她犯下大錯,隻是……到底是人命,你……”沈昕顏遲疑著開口。


    魏雋航無奈道:“你以為我想要做什麽?她雖犯了大錯,但也不至於到了性命不保的程度。你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聽他這般說,沈昕顏便也放心了,頷首道:“既如此,那便聽你的。”


    隔得半月,蓮香無聲無息地在府裏消失了。


    蓮香之母張婆子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哭鬧著到了大長公主跟前,求大長公主替她苦命的女兒作主,一言一行中並沒有提及沈昕顏半句,可字裏行間都在暗示著是國公夫人不饒人,她苦命的女兒才會沒了的。


    大長公主又豈是她一個婆子能牽著走的,聞言隻是皺了皺眉,淡淡地吩咐著身邊的人將她帶下去了。


    沈昕顏得知此事時隻是冷笑一聲。


    那張婆子再怎麽無利不起早,可她一個下人也絕對不敢招惹到自己頭上來,若是說背後無人慫恿,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些人還是不死心,總不肯認清現狀,如今的英國公府早就已經不是她的天下了。


    “那婆子真真可惡至極,誰不知道她是怎麽對她女兒,蓮香還是一個小丫頭時,對她不是打就是罵。待蓮香稍有了些出息,便化成吸血的水蛭。如今哭什麽苦命的女兒,她女兒苦命,是因為攤上她這麽個娘!”春柳氣不過。


    待大長公主那邊使人來請時,沈昕顏更是毫不意外。


    她也知道,大長公主便是不會聽信那張婆子之言,心裏想必對自己也有了不滿。


    這麽多年來,魏雋航隻得魏承霖一個兒子,身邊除了她這個正室夫人外再無其他,早前還有一個“顏姨娘”,可顏氏卻一病死了。


    蓮香不管怎樣也是她給魏雋航的,雖然隻是一個通房丫頭,可到底也不至於會委屈了他的兒子,不定將來肚子爭氣生下一男半女,好歹也能給二房添添丁。


    可如今,連蓮香這個通房都沒有了,而她這個正室夫人這麽多年來再無所出,大長公主便是再通情達理,隻怕心裏也不會有多高興。


    所以,當大長公主臉色不豫地問她關於蓮香之事時,沈昕顏毫不猶豫地實言相告。


    她可不會為了別人的錯而搭上自己,這樣的“大度”與“善良”她做不來。


    大長公主也沒有料到內情竟是這般不堪,臉色微微變了變,隻一聽此事是魏雋航處置的,雙眉便又皺了起來,不悅地道:“你身為主母,這內宅之事本是你的職責,如何讓雋航處置這樣的事。”


    “是兒媳失責,請母親責罰。”沈昕顏低眉垂眼,很是幹脆地認起了錯。


    她認錯認得這般幹脆,倒是將大長公主滿腹教訓之語全都給堵了回去,隻是心裏到底不痛快,沉著臉又道:“你確實沒有盡到為人.妻子之責,雋航身邊沒了人侍候,你這個做妻子的,難不成還不會挑些伶俐的放在他身邊?霖哥兒將來連個親兄弟幫襯都沒有,這豈不是你之過?”


    沈昕顏除了老老實實地聽著之外,再說不出其他什麽反駁之話。


    世道便是如此,男子無所出,怪的隻會是婦人無子,而無子,則是要絕夫家香火,乃七出之條。還有一條妒,婦人善妒則亂家,同樣可以休棄。


    她膝下有兒有女,自然稱不上無子,可魏雋航身邊隻有她一人,說她善妒必然說得過去。


    大長公主雖然不曾明言,可未必沒有這樣的意思。


    許是因蓮香之事,觸及了她心裏對自己的那點不滿,隻怕接下來有好一段時間,她的日子不會太過於輕鬆了。


    她無奈地暗暗歎息。


    就是不知這一回又要給幾個通房。嚴重點,或是抬個妾進門?


    隻不過是哪一樣,都沒有她可以置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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