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日淩晨,一陣火槍亂響把攻城西側的殿宇震的發顫。


    芳芳從夢中驚醒,知道有大事發生,趕快穿衣起身。女衛士言說像是有人謀逆。芳芳畢竟曾經做過宮廷女官,對犯上作亂這樣的事情聽得多了早就見怪不怪,但是親曆卻還是頭一次,也不敢大意,趕快來到大善殿尋吳王。而李存真早在一個時辰之前便離開大善殿,出了西華門召集士兵平叛去了。


    此時的大善殿內一片混亂。半刻鍾之前,沉睡的韓臨東突然咳嗽不止,血沫子亂飛,呼吸困難,臉色發紫眼看要不行了。夏也舒緊急施術冒險切開皮肉將部分瘀血導出這才讓韓臨東恢複呼吸,平靜了下來。現下太醫院的女醫官們擦血的擦血,洗布的洗布,燒水的燒水,一片忙碌。夏也舒正縫合傷口。


    常琨發起高燒,出現幻覺。五個小時都不曾有動靜的他此時突然開始胡言亂語,手拋腳蹬,女醫不得近前。旋即,常琨跳將起來,在殿內邊學牛叫邊瘋跑,撞翻了許多壇罐。眾人怕他再闖禍紛紛圍堵要擒拿他,但常琨畢竟是病人,眾人一時之間又怕傷了他,都逡巡不敢上前。


    芳芳夫人進門來迎麵遇上常琨,常琨口流長涎,張牙舞爪,朝著芳芳撲去。芳芳一個閃身躲過常琨,卻伸出一條腿來,一絆,便把常琨絆倒在地。女醫官們往上一撲,好歹是擒住了常琨。


    可是常琨即便是十三太保中武功最差的但畢竟也是練了十幾年的武,而且是童子功,從小就練。五六個女醫官竟然按不住他。


    夏也舒一邊擦手一邊焦急地說道:“還等什麽,一起上,用白綾把他給我捆起來!”


    不到五分鍾,常琨就被捆了個結實。然而扶起來一看,常琨竟然雙眼翻白口吐白沫。活脫像一隻脫水的螃蟹。


    夏也舒大急道:“怕是癲症發了。快拿個鐵勺子來。”


    夏也舒的弟子趕快遞過來一個鐵勺子,夏也舒拿了去,一手掐住常琨麵頰一手就把勺子就往常琨嘴巴裏麵捅去。鐵勺子剪影,切入上下齒之間,夏也舒用力一撬便把嘴巴撬開了,然後橫著在口中塞了一個竹管讓常琨咬住。


    芳芳見了道:“這哪裏是什麽癲病?這分明是被魔鬼入侵了人體。我讀過希臘和羅馬典籍,被太陽神詛咒便會如此。在法語稱這個為‘埃皮拉薄西’,意思便是被鬼抓住的人。需得用火烤他,等他清醒過來,要誠心禱告贖罪方可無事!”


    “夫人莫要添亂!”夏也舒聽罷生氣地說道:“此乃妄言!這明明便是癲病。怕是你那希臘人都是糊塗蛋吧?我朝王肯堂的《證治準繩》裏說得非常清楚:癲病發則昏不知人,眩仆倒地,不省高下,甚至瘛癲抽摯,目上視或口角歪斜,或口作六畜之聲。張介賓在《景嶽全書》中對癲狂亦有精辟論述:所謂癲狂之病,病本不同。狂病之來,狂妄以漸而經永難以;癲病之至,忽然僵仆而作時止。狂病常醒,多怒而暴;癲病常昏,多倦而靜。你看常琨的樣子便是癲病發了。得了這病需得針灸湯藥以進之,調養休息注重飲食,久之則不再發。禱告又有何用?子不語怪力亂神。求神問卜不如自己做主。做到了便好了,何苦問個什麽神?贖得哪家罪?”


    芳芳突遭揶揄,被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韓瑾瑜在一旁忙問道:“如何得了這病?莫不是羊角風嗎?我看就是羊角風。”


    夏也舒此時頭發散亂,衣衫髒皺破亂,忙碌和緊張讓這美貌的女醫生很是有些疲倦,但是聽得韓瑾瑜問當下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答道:“我原來以為這病是自打娘胎裏便帶了的。但是這些年我四處行醫,發現有的孩童頑皮,喜好爬高,又不慎跌下摔了頭,沒在意,後來自愈了,其實落下病根不自知也。多年來安泰如故,偶一日發病,一發不可收拾。”


    “仙子說這病是這裏的?”韓瑾瑜指著自己的腦袋問道。


    “真的不是靈魂受損嗎?”芳芳還不甘心,“便是禱告悔罪方得救贖。”


    夏也舒不理芳芳,看著逐漸安靜的常琨皺著眉頭說道:“我以為該是腦花裏的病。不過,常琨年近三十也不曾發,偏偏這兩日便發了。我以為是被那刺客踢中了腦袋……興許是外力誘發了這病,不然興許一輩子也發不了,當真是……”


    正說話間,突然一陣火槍爆響,嚇了眾人一跳。殿內一陣寂靜。寂靜時隻聽得一陣殺喊聲傳入殿裏。


    薩哈林滿臉纏著紗布突然坐起來大聲叫道:“木(不)好了!肯定是哄(奉)天門外打起來了!亂臣賊子,居然造緩(反)!怪……怪……壞……快……咱們得快抖(走)啊!叛逆過了虎(午)門,哄(奉)天門是吼(守)不住的!用不了兩刻鍾便哈(殺)到這裏嘎!快抖啊!抖,抖,抖!”


    話音才落,殿內一陣尖叫!旋即便是一片大亂。眾人七手八腳收拾東西倉皇出逃。


    薩哈林隻是麵部受傷,身體本來就沒有大礙,當先衝出大門,站在台階上往遠看。


    “木好了!這幫犢子玩意到了武英殿了,那裏有一大簇火光,定然是火把!快,快走!”薩哈林大叫著,“往北……往玄武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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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女醫官抬起了常琨,其中一個背著常琨另一個抬著常琨的腳首先出了大善殿,可憐常琨本來都已經平靜下來了,病情得到了好轉,這一顛簸又開始吐白沫了。眾人忙三火四,根本來不及給他擦拭,隻能任由白沫在空中飄飛。


    夏也舒背著藥箱幫韓瑾瑜抬著韓臨東往外跑。韓臨東疼得大叫,根本無法逃走。


    “擔架呢?怎麽沒有擔架?”芳芳大聲地問。


    韓瑾瑜哭著說道:“本來就沒有擔架,父親是躺在床上,整個床抬過來的。”


    芳芳急中生智道:“快!快把窗戶拆下來在上邊蓋了簾子再抬。”


    於是,幾個女人又七手八腳地拆窗戶。大善殿窗戶高大,不好弄,薩哈林也過來幫忙,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窗戶拆下來,在上邊蒙了布當做擔架。


    薩哈林抬窗在前,夏也舒抬窗在後,韓瑾瑜和另外幾個人扶住窗邊,七八個人這才出了大善殿,往北向玄武門逃去。此時,白景春已經率軍殺到柔儀殿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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