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分散權力本身就是不好的。在原本的曆史上不論是十五、十六世紀的西班牙,十七、十八世紀的英國,還是十九、二十世紀的美國,都是集權統治下才實現崛起的。而最為典型的例子則是二十世紀蘇聯的崛起,高度集中的政治經濟體製導致蘇聯上升時期,速度是歐美的五倍,動員力也遠超同時期的西方。隻是後來犯了一係列錯誤才導致帝國崩潰,而這些錯誤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在原本曆史上孟德斯鳩所謂的三權分立,表麵上看起來雖然不會再出現暴君了,但是本質上也限製了能夠有所作為的君主和執政者展現才華的機會。司法、立法和行政三權分立帶來的必然是三方麵互相推諉扯皮,最終的結局不過是長時期內鬥,筋疲力盡之後的妥協。


    實施三權分立的其實隻有後世的美國,而到了李存真穿越的2019年,美國這個昔日的燈塔之國已經疲態盡顯,宛如嘉慶和道光前期外強中幹的大清。而其他西方國家大多是實施兩權分立,議會和行政相互製衡,比如英國、法國和日本。但是不論是兩權分立還是三權分立,這種製度是難以集中力量辦大事的,而且缺乏強大的動員力。這一點李存真看得很清楚。


    所以,李存真其實對什麽三權分立,民主自由這一套東西不慎喜歡。他反而喜歡有限度的集權,但卻不是阿道夫·希特勒那樣的極權主義。


    在看了崔誌誠的文章後,李存真表麵稱讚但其實並不感冒,不過在表麵上張煌言、常琨等人卻看不出來。


    再看釋竟成的文章時,李存真說:“這是一個出家人吧?”


    常琨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這個人年紀不小了,已經四十九歲了。”


    張煌言說道:“觀其文章,很是有一些佛家的道理,看他的文章就如同元首所說的‘哲學’,就是愛智慧之學。許多東西我都有些看不懂,慚愧,慚愧。但是,元首博學多聞,定然是能看懂的。”


    李存真拿過來一看,論文主題明確、思路清晰、結構嚴謹、層次分明,用詞更是非常考究,果然是有佛教哲學的影子,還有不少印度哲學的影子。畢竟前世的李存真是教育學博士出身,對叔本華那種半西方半印度的哲學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而釋竟成的文章當中就充斥著不少印度哲學的東西。隻不過釋竟成本人可能並不知道。


    釋竟成的文章當中有許多詞匯確實可能是張煌言看不懂的,例如:自由、平等、真實、世界,這些詞匯都是佛教詞匯,張煌言能夠看懂“真實”和“世界”這類詞匯,恐怕卻無法理解自由和平等。畢竟張煌言雖然博學,但是畢竟是傳統儒家培養出來的。


    佛教傳入中國,中國才開始有大量的複合詞出現。後世經常使用的詞匯,很大一部分都是佛教用語。比如:作業、功課。這些都是典型的佛教詞匯。再比如:真實、世界、自由、平等、方便、解脫、慈悲、懺悔、心地、境界,這些詞匯全都是佛教詞匯。


    在原本曆史上,後世著名學者梁啟超僅根據一部分佛教詞典統計,就發現,佛教給中國貢獻了三萬五千個新詞匯,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佛教傳入,中國人說話都困難。可見佛教的傳入為中國語言的貢獻是十分巨大的。


    李存真實際上是反感宗教的,畢竟後世的他接受了三十多年的無神論教育。但是,讀博士之後,李存真的想法有了一些程度的改變。道教是中國本土宗教,這自不必說。佛教作為外來宗教,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已經徹底中國化了,而且由於他不是一神教,因此也不會產生如同基督教和***教那樣的宗教狂熱,自然危害不大。畢竟在中國曆史上三武一宗幾次滅佛,佛教被修理得服服帖帖,早就老實了。


    現在,蹦躂得歡的就是天主教和新教這些西方宗教。在本時空,伴隨著西方的崛起,基督教也跟著一本三丈高,大有炸掉地球,停止宇宙運轉之勢,更有成為普世價值,人間至理之誌。


    在李存真的“朝廷”裏,皮埃爾、芳芳都是天主教徒,保羅、黑爾,馬夫威廉都是新教徒。很快,在大明科學院裏還會出現幾個天主教數學家。搞不好,皮埃爾和芳芳還會要求成立神學院。到時候這群家夥是聽羅馬教宗的還是聽大明皇帝的可就說不好了。畢竟,李存真聽師兄說過,永曆皇帝曾經給羅馬教廷寫信,以中國天主教化為條件來換取羅馬支持。亞伯拉罕宗教的基督這一脈現在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科學、航海和貿易資源,對於李存真來說是需要的,但是宗教狂熱和由此帶來的世俗與宗教的分歧是必須警惕的。不僅此時要警惕,以後更要警惕。宗教這精神鴉片,一旦吸上,就能難戒掉。


    李存真看著手中的試卷,腦海裏麵卻想著怎麽對付基督教。好一會,李存真收回思緒。


    李存真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再看了看手中釋竟成的試卷說道:“確實算得上是好文章啊。”然後抬起頭來看了看張煌言,笑著說道,“隻有這兩個頂尖的?再就沒有別的了嗎?”


    張煌言說道:“沒有了!”


    李存真想了想,微笑說道:“有沒有特別大逆不道的?”


    張煌言麵色一怔,說道:“確實是有的!”


    “拿來我看看如何?”


    張煌言歎了一口氣,從許多試卷當中拿出來一份,遞到李存真麵前說道:“這份試卷,對大明律和這個邏輯題打得也算是不錯的。不過最後的文章實在是相比崔誌誠來說簡直就是……也不是說特別大逆不道,但是竊以為十分不妥。”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說罷,李存真打開了試卷,首先看起文章來。該文章題目為《自然人、文明人與政治人》。論文的題目本身就讓李存真眼前一亮。


    文章一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闡述的是人在自然狀態下的生長;第二部分討論的是文字出現之後中國文明的發展;第三部分討論的是政治體製的變化,全書主要是從《尚書》入手首先是談論中國上古時期的自然發展,然後談論的其實是部落民主製,接下來是部落聯盟的選舉製度,最後談論的是世襲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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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認為,走向世襲製是曆史發展當中不可避免的。但是,這種專製本身從合法逐漸退化成了不合法,從文明逐漸退化成了野蠻,認為最後將會由外力打破這種不合法,必須發生比“湯武革命”更為激烈的革命才能恢複他的合法性。


    李存真雙手顫抖,激動得滿臉通紅,大叫:“沒想到此文如此老辣!這簡直就是十七世紀的盧梭,這就是啟蒙運動的代表人物。不需要西方反向輸入了,我們中國自己就能開啟啟蒙時代!”


    幾句話說得在場眾人一頭霧水。張煌言卻聽出了一點端倪,畢竟“啟蒙”二字還是能夠理解大概意思的。


    “什麽人?叫什麽名字?”李存真問。


    常琨趕快查找了考生資料說道:“是個農民,父親是漢奸,兄長卻是反清誌士。”


    “農民?又是農民?”李存真趕快把試卷翻到最前麵,隻見考生姓名一欄裏寫著三個清秀的楷體字:“魏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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