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宇是先天性心髒病,不能做劇烈運動,我卻拉著他在暴雨裏不停歇地跑了那麽久。


    醫生說要給他做心髒造影手術,需要監護人簽字同意,護士將手術同意書遞給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嚇懵了,隻記得當時抓著護士的手,一遍一遍地求他們要救曉宇。


    那個護士被我嚇了一跳,當即安慰我隻是一個檢查心髒的小手術,讓我趕緊通知監護人到醫院簽字交錢辦理住院,之後才能安排曉宇做手術。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坐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不爭氣地哭了,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手術同意書上,眼前忽然出現一個身影—紀青言,他蹲在我麵前伸手擦掉我的眼淚,對我說:“你弟弟不會有事的。”


    我愣了,我以為他送我們到醫院後便會離開的,畢竟,沒有人願意給自己找麻煩,這樣的事情我也早就已經司空見慣。


    可是,他沒走,他還在。


    我抬起頭正好與他平視,那一眼,我大概會記一輩子。我無法形容當時內心的感動。後來我常想,假若當時他在醫院放下我們便離開了,很多事情是否便不會發生了?


    紀青言看見我手中的手術同意書,輕聲詢問我:“沒有可以聯係的親人嗎?”


    不是沒有,是不想聯係。


    但是……已經不得不聯係了。


    我問紀青言借了手機,按下一串熟悉又陌生的號碼,索性我還沒忘記。


    嗬,其實每天我都會背一遍這個號碼,又怎麽會忘記呢?盡管這是第一次撥出。


    很快電話便接通了,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喂?”


    我嗓子一緊,“媽~”


    她聽見我的聲音有些驚訝,畢竟距離上一次見麵已經過去半年。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見,我沒有餘力去計較這些,我很清楚這通電話的目的,將我和曉宇逃出家以及曉宇心髒病發的事情一一向她說清,我請求她來醫院替曉宇簽字安排住院和手術,她的回答令我心寒。


    她說,你父親才是你們的監護人。


    兩年前,因為無法忍受那個人的家暴,我們所謂的媽媽拋下我和曉宇,自己跑了,那時候曉宇才剛學會唱《世上隻有媽媽好》,多諷刺。


    我記得很清楚,她走的那天,那個人喝醉酒為了撒氣,在我的背上燙了四個煙頭,說代表著他和我媽的“離婚證書”。我那天才知道自己是個黑戶,他倆壓根沒領過結婚證,人跑了,連離婚都省了。


    半年前,我隨學校去市裏參加比賽時遇見她,她當了別人的後媽,有錢人家的太太,真正意義上的結婚,但是,她的有錢老公不知道她生過孩子,還是兩個。


    所以,她隻偷偷給了我這個號碼,並且囑咐我,沒有緊急的事情不要聯係。


    她求我祝福她。我知道她真正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再去打擾,破壞她的幸福。所以,我當作沒遇見過她,就連曉宇也不知道。


    我威脅她,如果不來我就把她的行蹤告訴那個人,到時候就算我不去破壞她現在的生活,那個人也會去給她攪得一團亂。


    現如今,她最怕的就是讓她的有錢老公知道她的過去,知道她嫁過人還生過兩個孩子。


    所以,她一定會妥協。


    我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隻是,原本以為不必走到威脅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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