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貴會把各項支出的明細表送過來,看看其他錢究竟是怎麽花了。另外,我想這個恒生公司應該盡快把剩下的款項付清,要不然這些農戶再鬧起來,就是直接到縣委來了。”王建才說。


    “沒想到小小的居委會竟然這麽能揮霍!好,一定要查清楚!恒生公司的款項,你負責去追討一下。”黃忠華說。


    王建才料想就是這麽個結局,黃忠華一定知道他在黃麻鎮的時候就和這個鄒細水打過交道,這個得罪人的差事又落到了他的頭上。不管怎樣,這個事情一定要盡快處理好,否則他自己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王建才決定明天就聯係這個鄒細水,看看這個神通廣大的爺幾年不見究竟變成了何方妖孽!


    下午,沈貴很早就來到了王建才的辦公室,王建才還在午休,沈貴不敢貿然敲門,就站在門口等著。王建才打開門,發現這個胖墩墩的肉球蛋那麽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既好笑又有些於心不忍。


    “沈主任,進來吧!”王建才說。倒了一杯水放在沈貴的麵前。


    沈貴有些受寵若驚。


    “王書紀,我,我想了一個中午,然後把這本本子帶來了!”沈貴說著,從皮包的夾層裏掏出了一個小筆記本,遞給王建才。


    王建才接過來一看,頓時驚呆了!這上麵詳細地記錄著各項開支的報銷時間和具體人員。


    王建才粗略地掃視了一下,不禁後背發涼,涉及到這麽多人啊!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看來這塊硬骨頭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難啃了!如果硬要啃下去,估計王建才也要損失幾顆牙齒!


    王建才倒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問沈貴:“你怎麽會有這麽詳細的一個記錄?”


    “這個……”沈貴擦著雙手有些為難,想了想,還是接著說了下去,“我知道這麽多錢不明不白地花出去,遲早會被發現,所以當時就多留了個心眼,把這些都記下來了,以免到時候有口說不清。”沈貴說。


    看不出來,這個看起來笨得要死的胖子,原來這麽精明,這麽有心眼兒!


    “好,這個就先留我這兒吧!”王建才說著,把這本本子也放進了皮包裏。


    “王書紀,我,我有個請求不知您能不能答應?”沈貴糾結著滿臉的肉,一臉痛苦的表情。


    “什麽事?”王建才問道。


    “這些我都交待了,能不能不抓我?”沈貴近乎是哭著的口氣說道。


    “沈主任,別多想了!這兩天,你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我會通知你。”王建才說。


    “哦,好,好的!”沈貴看著王建才的臉,不知他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一心的忐忑不安哪!


    沈貴離開後,王建才覺得這個本子一定要交給黃書紀看,否則這件事他不知如何處理。


    於是,下午,王建才再次來到了黃忠華的辦公室。


    黃忠華正在開書紀碰頭會,王建才坐在辦公室外間等他。


    沒多久,黃忠華走了進來。


    王建才隨黃忠華走進了裏間辦公室。


    “黃書紀,我覺得這個東西非常重要,所以第一時間拿過來給您看。”王建才拿出那本本子交到黃忠華的手上。


    黃忠華邊翻邊看,眉頭漸漸鎖成了一個八字。


    他目不轉睛地看了很久,似乎要把每一個字都記清楚。


    許久,他習慣性地往後靠,雙手交叉在腹部,兩個大拇指不停地上下翻動。眼睛看著王建才,一言不發。


    王建才也不吭聲,因為他不知道黃忠華接下來會怎麽說,怎麽做。


    過了一會兒,黃忠華終於開口了。他說:“你聽過一個故事嗎?講的是一個和尚和一個屠夫。和尚跟屠夫是好朋友。和尚早上要起來念經,而屠夫要早起殺豬。為了不耽誤各自的工作,他們便約定早上互相叫對方起床。多年後,和尚與屠夫都去世了。屠夫去了天堂,和尚卻下了地獄。”


    王建才不解地看著黃忠華。


    “因為屠夫天天做善事,叫和尚起來念經;相反,和尚天天叫屠夫起來殺生。”黃忠華說。


    王建才就那麽目不轉睛地看著黃忠華那兩片一張一合的嘴皮子,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黃忠華的回答。


    “有些時候啊,我們看似對的事情,卻不一定是對的。”黃忠華意味深長地說道。


    王建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黃書紀,那對農戶的補償款該怎麽辦?”


    “這個居委會主任太不會辦事,讓他休息去吧!收到恒生的錢後,你們立即著手分下去。分到這些錢後,農戶們應該不會再去鬧了。如果他們還要補償款,你可以跟他們說,現在財政緊張,一部分資金要留在新縣城的建設上,將來財政充裕了,再考慮補發給他們。”黃忠華說。


    這不是欺騙嗎?王建才在心裏說。老百姓可不是那麽好唬的!可是他在黃忠華麵前卻不能提一個字的反對意見。


    “好,我知道了!”王建才起身告辭。


    臨走前,他把那本本子重新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黃忠華看著王建才離開,心裏也不免一聲歎息。很多時候,人都得學會妥協,尤其是在官場,明明知道,這個人犯了錯誤,隻要揪出來,一定可以把他整垮,可是整垮一個人容易,建立一個新的平衡卻很難啊!況且,更多的時候,觸一發而動全身!餘河本來就小,如果這麽大動作折騰,未必是好事。所以,這樣的事情一定要慎重啊!


    那本子上所有的人他都銘記在心裏。所涉及的科級幹部就有十多個,還有縣委班子成員!而且都是要害部門的人,難道要把這些人一網打盡?餘河就這麽大,打斷骨頭連著筋哪,敲打這些人,就會涉及到更多的人,這麽扯蛋的事情能幹嗎?


    損人不利己,何樂而為之?為了區區幾十萬元,把整個餘河官場鬧得雞犬不寧,值得嗎?上級讓你坐鎮餘河,是讓你來建設餘河的,不是讓你來搞垮餘河的!穩定壓倒一切,反腐隻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何況,經過去年的換屆選舉,他的牌也洗得差不多了,如今這些重要崗位的一把手,基本都是他的人,難道要砸自己的攤子?


    王建才駕車直接回到了家裏。走進家門的時候,他在心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迎接那個潑婦加文盲的子彈掃射!


    走進大廳,沒人;看看廚房,還是沒人。


    誒?去哪兒了?王建才返回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原來女人在樓上。躲在房間裏哭泣?


    王建才盯著樓梯口,看到那張臉出現在自己麵前。


    奇怪,不想暴風雨要來臨的樣子,女人的臉上很平靜。


    “還沒吃吧?”夏金英問道。


    “沒啊,剛下班。”王建才說。


    “昨晚為什麽沒回來?”夏金英問道,聲音很低沉。


    “昨晚來了幾個人,陪打麻將,通宵,又喝了點酒,大家就都在賓館過夜了。”王建才說。


    “現在說謊不用起草稿了啊!”夏金英看著他說。


    “信不信由你!”王建才沒好氣地說,拿起手邊的報紙看了起來。他實在不願意看到那張耷拉著的臉,索性把報紙舉起來,這樣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臉。


    “信不信你自己心裏清楚!”夏金英說,“我告訴你,王建才,別玩得太過火,小心傷人又傷己!”


    王建才眼睛盯著報紙,一聲不吭。


    夏金英起身去了廚房。


    危機就這麽過去了?王建才簡直不敢相信,夏金英麵對他第一次徹夜不歸,表現得如此冷靜,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或許,這平靜的背後醞釀著更大的風暴?王建才無法猜測,不過此刻他心裏的不安卻在增加,他實在想不出,這個女人一旦真的發起瘋來,會是如何的可怕!


    草,不管了,真有那麽一天,死就死吧!王建才心一橫,對自己說。


    早上上班,王建才撥通了鄒細水的電話。


    “王書紀,你好啊!昨晚我夢見王書紀,今天你就給我打電話,你說神奇不神奇?”鄒細水在電話裏說。


    他瑪的真會扯淡!王建才恨不得啐一口唾沫過去。


    “鄒老板啊,我們可真是有緣啊!這幾年不見,我們又轉到一起來哈!不過,你這回可把我害苦了呀!”王建才說道。


    “哎呀哎呀,這話從何說起?我鈤思夜想的王書紀真會開玩笑,哈哈!”鄒細水油嘴滑調地說。


    “你那給四青蔬菜隊的征地款遲遲不到位,現在這些農戶要圍堵我們政府了,你說你是不是害我?”王建才說。


    “嗬嗬,這我可是按照合同辦事的啊?”鄒細水說,“當初我們簽訂的合同是先付一半的征地款,等到主體工程完工後,我的資金回籠了,再付剩下的一半啊?”


    “鄒老板,救場如救火啊,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懂吧?”王建才說。


    “嗬嗬嗬,這個我們隻要按合同辦事就好啦!”鄒細水說。


    “這樣吧,下午我們見麵談,你我辦公室來吧?”王建才說。


    “下午不行啊,我公司還有事情。”鄒細水似乎有些為難道,“要不晚上我請王書紀吃飯吧?在餘河大酒店錦繡廳。”


    “好,一言為定!”王建才說。


    他瑪的,這個老狐狸!王建才在心裏罵道,無商不奸,這些個商人啊一個個比他瑪的猴兒還精!不管怎麽樣,都要把剩下的款項先讓他打過來,不然這後麵的麻煩事就更多了!


    下班時,鄒細水打電話說他已經到了餘河大酒店錦繡廳。


    王建才立馬驅車前往。


    一進門,王建才就被那架勢給驚呆了!


    一屋子的男人女人!摟著的、抱著的,什麽樣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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