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惜了姨母趙王妃,聽說哭得死去活來的。”方春旎慨歎道,“如今皇上大病不起的,糊塗得連人都分辯不清。也無法救世子表兄了。”


    “你個蛇蠍婦人,你設計害我,你好狠毒!”景玨撲過來就要卡住方春旎的脖頸,方春旎退後一步,鐵鏈卻令景玨跌倒在地。


    “不是我害你,是你們害人害己!”方春旎厲聲嗬斥道,她心潮起伏,怒視景玨,唇角透出一絲報複的快意。


    入夜,柴房門打開,寒風掠入,流熏披了墨色的鬥篷蓋了半張臉四下看看進來。


    “玨表兄,速速逃命吧。”她說,聲音哽咽。


    她將一個包裹塞給景玨說,“快走,不要再回來!”


    “我吃了藥,我是被冤枉的!”景璨正聲道,“我去尋三爹,皇祖母做主!”


    景玨掙紮,被流熏一把推回,“你冷靜些。趙王,似已不是昔日的趙王。”


    流熏唇角抽搐,如今黑雲壓城城欲摧,大勢如箭在鉉,一觸即發。


    入夜,三更。流熏守在皇上寢宮,太醫正為皇上的病情擔憂。


    她端了藥碗出了殿門,忽然一人闖來,一把拖了她去一旁。


    “熏妹,那個東西快給我!”景玨上前焦急的敦促,“你看到了,這乾清宮裏內外都是趙王兵馬,你無處可逃,這勞什子在身上也沒有用的!”


    流熏打量景玨,眸光裏透出許多陌生,他望著他,難以置信的搖頭,眼前人漸漸生疏,如逝去小舟上的帆影,從眼底飄搖遠去。


    “什麽勞什子?流熏不知道表兄在說些什麽。”流熏冷冷道。


    景玨上前一步急惱握住她的肩頭道:“父王就要率兵圍宮,再晚景玨也救不得表妹你了!”


    流熏退後一步甩開他的手,極力鎮靜道:“你到底要些什麽?我不知道!”


    “遺詔,先皇遺詔,分明在你手中,你速速交出來。你已回天無力。”


    流熏慘然一笑,搖頭道,“什麽遺詔,不過是個子虛烏有的事兒罷了。”


    流熏的手緊緊握住了自己的腰,景玨敏銳的目光望向她的手,流熏慌得大嚷,“你要做什麽?不許過來!”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一陣鎧甲皮靴聲,哈哈哈一陣朗聲大笑,大門被撞開,一隊兵馬魚貫而入,為首一人正是一身甲胄的趙王。


    趙王青冷麵頰,伸手指了流熏,對景玨喝令,“玨兒,還愣著做什麽?你若想活命,就殺掉她!”


    “父王,父王不要傷流熏。”景玨麵容頓時扭曲,那驚駭的神色如見了鬼魅。


    “熏妹,你快拿出來呀,那東西本就屬於我父王的。”


    “那東西,在皇上龍床下,皇上貼身收著。”流熏囁嚅著,似乎滿屋黑壓壓的兵馬,她也回天無力。


    趙王吩咐一聲:“押起來!”


    闊步向寢殿奔去。


    殿外寂靜無聲,趙王滿心得意一腳踢開殿門,直闖入寢殿。


    “趙王爺,趙王爺留步,趙王爺!”老太監牛公公疾步隨了他製止,趙王卻毫不理會。


    殿門一開,趙王才繞過丹鳳朝陽的屏風,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殿內,皇上病榻前或坐或立了許多朝中重臣,更有老太後在一旁驚愕的望著他,欲言又止滿眼惶然。


    趙王驚愕之餘,不由一笑,上前拱手失禮,“臣弟聞聽皇兄龍體違和,未能及時來請安,皇兄恕罪。”


    “趙王爺如何回京了?”謝閣老冷冷的問,銳利的眸光上下打量他透出幾分提防。


    趙王一笑道:“謝師傅莫怪,是翊炫行軍途中,得了密報,透露給翊炫一樁驚天的秘密。可巧,今兒當了朝廷重臣,更有殿外聚集來的蒙古番王,臣弟要請皇兄明示。”


    太後緊張道:“十八,你放肆,沒見你兄皇臥病?”


    太後的眸光望向了流熏,流熏戰戰兢兢跪地道:“太後娘娘恕罪了,太後交給流熏的那道先皇密詔,流熏被趙王爺逼迫甚急,無法應對,隻有如此托辭來見太後,流熏將遺詔完璧歸趙,還是請太後定奪,是否可以將遺詔交給趙王爺?”


    流熏誠惶誠恐的去解開腰間外袍,從貼身的小衫下抽出一條寶藍色汗巾子,雙手奉給了太後。


    還不等太後發話,床上躺著中風無法動彈的皇上已是瞪直了眼,口中嗚嗚的嗚咽不成聲,眼眸仿佛都要瞪出來,若是尚有一絲氣力,他定然撲起來搶奪這密詔。


    趙王上前一步一把從流熏手裏搶過密詔,抱拳一笑:“皇兄,臣弟失禮了。不過是來取回臣弟被人強搶去多年的要緊東西。”他握住那汗巾子,從裏麵揉揉,一把扯開,扯出一道明黃色的包裹。


    “十八,住手!”太後驚得叫嚷一聲,心有餘悸。趙王卻是哈哈大笑。


    “趙王爺,既然是先皇遺詔,豈有趙王爺經手的道理?”一聲喝斥,從屏風後踱步而出一人,趙王一見立時驚愕,申侯爺。


    申老侯爺同謝閣老是先皇托孤重臣,擁兵百萬,坐守邊關,都說他身子骨大不如從前,如今如何健步如飛般行來宮內?趙王頓時覺得一絲不祥,他闖宮是死罪,仗著自己的兵馬,隻是申侯爺若是包抄而來,他豈不是腹背受敵?


    不過,那道密詔,他是胸有成竹。他冷冷掃一眼謝閣老,對申侯爺道:“老侯爺來得正好,翊炫有一事不明。先皇辭世前,可是在禦前托孤,要老侯爺和謝閣老依著遺詔,輔佐新君,保聖朝河清海晏,百年太平?”


    “不錯,是這話!”申侯爺捋了銀須道。


    “趙王要說什麽,盡管明言。”


    “那就請申老侯爺代為誦讀先皇遺詔。”趙王得意道,下巴一揚,緊咬了唇。


    申侯爺麵帶驚色,又看一眼太後,更看一眼一旁的謝閣老,問趙王,“這遺詔早在皇上登基時宣讀過,可有什麽不妥?”


    趙王冷冷的一字一頓,“翊炫懷疑,有亂臣賊子誤國,塗改了遺詔,這份才是真正的先皇遺詔!”


    申侯爺更是詫異,眸光四下望去,太後顫抖了唇驚得製止:“十八,十八你莫要胡來。”眼淚湧出。


    申侯爺扯出一詔誦讀道:“吳王皇三子翊煌,人品貴重,身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眾人還在糊塗的互相觀望,不知這十多年前的傳位遺詔如何又被趙王刨出來誦讀。


    隻有趙王驚得顏色大變,他震驚的瞪大眼搖頭道,“不,不,如何會如此,不對!”


    他銳利的眸光倏然轉向那申侯爺手中的聖旨,衝上去一把搶過,仔細觀看,確實聖旨遺詔上字字如此,沒有半點虛假。可是他先時分名看過,那聖旨是傳位給他,皇十八子翊炫,就是說,如今的皇上是篡位。


    他猛然回頭,手指了謝流熏問:“死丫頭,你說,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聖旨遺詔呢?”


    流熏一臉懵懂道:“這遺詔不是在申外公手中嗎?還有什麽遺詔?”


    趙王立時悔得腸子發青,詭計,都是這丫頭偷梁換柱的詭計,一定是她暗自調換了聖旨。那道他見過的先皇遺詔聖旨,左下角還有三滴血跡。如今這道聖旨上哪裏有什麽痕跡?


    “不,不是,這遺詔被你們掉包了!分明不是先皇遺詔,先皇遺詔是傳位給孤王我的!”趙王歇斯底裏的驚呼失聲。


    “翊炫,還不跪下,放肆!”申侯爺叱責道。他是十八皇子的親外公,自然能處置他。


    趙王驚惶的搖頭,難以置信。如今可是兵敗如山倒,他帶了大兵入京,可是申侯爺既然在此,那京城裏外不知埋伏了多少申侯爺的兵馬。原本以為有先皇遺詔,申侯爺能義憤填膺,擁護他稱帝,還他一個公道,誰想,竟然節外生枝。


    “哈哈哈”趙王忽然仰天大笑,他倉朗朗一把拉出鞘中寶劍,直指了謝流熏,惡狠狠的撲向她道:“賤人,去死!”


    “趙王爺,莫不是也得了失心瘋?”流熏在一旁幽幽的問,兀自一笑道,“趙王最擅長治療失心瘋,不知用不用流熏也把那道士尋來,給趙王驅鬼療病呢?”


    趙王手中寶劍一挺,直刺向流熏,霎時間,世子景玨撲去大喊:“父王!”他一把抱住父親的胳膊,強自掙紮了片刻,畢竟他年輕孔武有力的手阻攔住趙王。


    趙王喘息粗重,手中寶劍戳地,瞪視了流熏,動動唇竟然說不出話來。


    忽然,床上一聲長長歎息,皇上,是皇上起身了。


    仿佛平日裏從一場酣夢中醒來,皇上噙著悠然的笑打量趙王說:“老十八,利令智昏,怕是就說得是你。你自先皇駕崩後,就為此事喋喋不休,如今總算了卻這樁心思了!”


    趙王手中的劍支撐身子,周身在顫抖,驚恐的問:“你,你如何……”


    “朕當是如何呀?可惜你在朕的安神湯裏放的那味藥,藥力不足呀。”皇上擊掌三聲,簾櫳一挑,從簾幕後盈盈走出方春旎,如今她一身貴妃的裝束,拖著長長的裙裾,那五幅湘水般胭脂色的裙如血色,分外刺目。她低眉順眼,輕輕一福,伺候在皇上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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