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旎隻剩苦笑,她心知這一場大戲才開始奏起引子,真正的大戲還在後麵。


    “老夫人,老夫人,聽說玨世子今兒得了皇上的旨意,打發他不日就去邊關籌集糧草,許是邊關又有異動了。趙王爺身子不適,留在京城養病了。”管家謝安進來稟告。


    “難怪,趙王妃今兒都沒來府裏湊這門子喜事。”付氏隨口替趙王妃遮掩,玨世子的罪過也如此輕描淡寫的過去了。


    倒是方春旎去意已決,老夫人惆悵的望著小女兒,反有些依依不舍。


    謝妉兒落淚跪下道:“母親,旎兒這孩子如今出了這事兒,也隻好回江南為她覓一門子婚事了。夜長夢多,若果然京城裏什麽不利的言語傳去了江南方家,怕是為時晚矣。”


    老夫人點點頭,因不放心,叮囑四爺謝祖懷親自護送方春旎母女回江南去。


    謝府。


    謝四爺要出遠門去護送妹子回娘家,一路舟車勞頓,慕容思慧放心不下,為四爺打理行囊,噓寒問暖一番。自四夫人慕容思慧同四爺重修舊好,夫妻二人反顯得如膠似漆,日日如春燕呢喃不肯輕離。四爺摟住嬌妻親昵一番,叮囑她說,“你好好養胎,待我送了妉兒母女回到方家,就速速回轉,更給你帶些江南上好的衣料回來。”夫妻二人依依惜別。


    梨雪館,丫鬟們哭做一片,爭了要隨旎姑娘回江南去。


    無奈方春旎不肯,生怕她們受苦,隻留了鸞秀等四名新來的小丫鬟在身邊伺候,就連黃芪白術都留下在謝府,分給了各房安頓下來。


    “與其能漫遊江海,如何一定要相濡以沫?”方春旎慘然一笑,對了窗外說:“娘,您但放寬心,女兒不會做糊塗事兒。過幾日咱們一早回江南去修葺爹爹的墓地,女兒姓方,終不是姓謝的。”


    “你,不要恨俊哥兒,他也是,無奈。”謝妉兒感慨,聽屋內女兒聲音淡定:“娘,這都是命數,怪不得旁人半分的。”


    “是呀,命數!”謝妉兒抹一把淚深深搖頭。


    “旎姑娘,大公子在門外呢。才奴婢去倒水,看一人在雨地裏葡萄架下逡巡不前的,一看,是大公子,他也不肯進來。”黃芪說。


    “這傻孩子,快快喊他進來避雨。”謝妉兒心疼的起身道。


    “母親!”方春旎喝止,淡然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母親自當不曾看到。”


    流熏隨了老祖宗和公主從宮中回來,徑直去尋兄長子駿。


    公主不在房中,子駿坐在書案前拿著那隻玉墜兒發呆,那玉墜兒上的流蘇穗子已被解去,光禿禿的仿佛少了些什麽。那個同心結,是春旎表妹為他打的,那麽的精致。


    記起春旎提著這枚玉墜,痛心而奚落的扔去他腳下所說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話,他心如刀割,百思不得其解。


    流熏進來,一眼就看到他手中那枚玉墜,急得一把奪過,她真想去厲聲嗬斥:“哥哥,莫不是瘋了!若被嫂嫂見了……”但她轉作傻笑了說,“真好看,可是哥哥送菀兒的?”被謝子駿一把搶過。


    謝子駿眼眸紅紅的,呢喃一聲,“她走了,一早悄聲不語的拜別老祖宗和祖父就回江南去了。選在你我都進宮的時分。”


    唉聲歎氣後,謝子駿神色恍惚。


    流熏一驚,旎姐姐已經動身了?不知為何,她心頭一陣悵然若失,更是深深愧疚。


    她原本還想撮合旎姐姐和十皇子,亦或是申府的表兄,讓旎姐姐尋一樁真正不含朝局中權利交易的姻緣,可是旎姐姐走了。


    “妹妹,你那日替我邀她,她是如何講的?”謝子駿喃喃道,忽然苦笑,“你如今這樣,也記不清什麽了,這樣也好,瀟灑自在,哪裏像哥哥我,日日煎熬?”


    流熏一怔,言語含糊,她如何告訴哥哥呢?她親口告訴旎姐姐,讓她斷了對哥哥這份念想,還說是哥哥托她轉告,這番話,何其無情?


    “是她恨我?”子駿搖頭歎氣,流熏卻揚起頭,卻又咽回了話,她想當頭棒喝他,“哥哥,莫不是糊塗了,旎表姐如今離開,就是怕哥哥做出什麽荒唐事兒來。若是再有那夜對公主無禮的事兒鬧出來,若被宮裏的娘娘得知,怕是旎姐姐的性命都堪憂了。哥哥可是要害旎姐姐嗎?”


    她笑嘻嘻說:“江南好,江南好,菀兒也要去江南去采菱角。”


    謝子駿惶然的坐回椅子上,沉吟片晌。


    流熏上前落寞的牽牽哥哥的衣角,望著痛苦不已的係誒在就,抱住了他的頭,輕輕的安撫,仿佛此刻隻有哥哥一個親人,小兄妹相依為命。


    趙王府。


    景玨早已拿了韻榮小五爺一家的謝禮,滿心歡喜。想是待韻榮小五爺一家回味過來,吃了啞巴虧大勢已去。


    他手裏掂量那圖紙,更有無數銀票,還有邊關駿馬,他心裏的笑意都流溢去眉梢眼角。


    隻是,如今他心裏更有一段心事未了。


    “世子爺,王爺回府了,傳世子爺去書齋回話呢。”宮娥錦虹打個簾兒進來回話,景玨起身,深深看她兩眼。錦虹生得嬌美,更是才情頗具,是罰沒為奴的罪官之女,皇上因他辦事得利,新賜給她的宮娥之一。


    景玨張開臂,錦虹為他更衣,換上淡藍色日月小王袍,束了玉帶,闊步去了書齋。


    書齋裏,還未進書房,就聽了桂姨娘尖酸的聲音:“王爺,妾身聽得真真的,是世子爺生事,去給什麽方姑娘說媒,結果惹得人家謝府雞飛蛋打,落了一肚子埋怨。謝閣老要來尋王爺算賬呢。慪得謝府姑太太帶了方姑娘賭氣回江南去了。”


    “好了,不必多嘴!”趙王不厭煩道,但聲音裏掩飾不住對桂氏的偏護。


    “珣兒,你近來忙些什麽?”趙王問。


    “回父王的話,兒子在潛心讀書,習文練武。”大哥景珣的聲音。此時此刻,父王忽然召了被他放在京城外的大哥回府來,更是何意?景玨自問絕非肚量小的人,但對這對兒母子他滿心的恨意難解。


    他在門外自己報門:“父王,兒子景玨來給父王請安。”


    “進來吧。”趙王吩咐一聲。


    景玨進屋見禮,桂氏得意的一揚頭,透出幾分狐假虎威的得意。景玨不同她計較,隻對趙王說話。父子問答幾句,趙王吩咐說,“你就要離京,東屋書房,暫時給你大哥去讀書用。”


    景玨應一聲是,庶子依例是不能用東屋書房,但父王平日深嫌大哥景珣不爭氣,卻處處袒護他。景玨麵上絲毫不流露不快,隻笑了說,“前兒三爹還吩咐兒子說,待此番從邊關歸來,就去宮裏南書房陪十二弟去讀書。”


    一句話,趙王一驚,旋即透出幾分不快,嗬斥一聲:“孽障,那份輕狂就省省吧,先去把聖上的差事辦好,再回來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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