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驚得失魂落魄般癱軟在榻上,她動動唇許久才問一聲:“可是真的?”


    “否則孤桐如何急得來向母親稟告?請母親速速拿個主張,若不及時同封家斷絕往來,劃清彼此,怕是難免遭受牽連。更有閣老大人,似乎要避嫌,要送母親回封府呢。”沈孤桐淡淡的幾句言語,封氏已是驚心動魄般愕然不動。謝閣老為人耿直,對封三畏這學生早就恨鐵不成鋼,頗是鄙薄。前番才將她貶回封府,險些一紙休書將她徹底打發出謝府。如今她借著展顏成親的事兒才回到謝府,驚弓之鳥一般日日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度日,竟然還是難逃厄運。不,她不能被貶回封家。她忙說:“孤桐,如今都是一條線上的蚱蜢,你可有良策?”


    沈孤桐低聲神秘道:“母親大人,若是舅父謀逆罪名一定,封府抄家,怕是你我展顏都難逃株連。反不如,母親大人去舉報舅父,或得個將功折罪,保全了展顏和兩位弟弟。”


    封氏騰然而起,怒目而視罵道:“你說什麽?”


    沈孤桐冷冷一笑道:“自當小婿沒有說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若逼到不得已,閣老大人也不肯保全孫女,孤桐也隻有休妻再娶。諒閣老大人和恩師都不會怪罪。”


    封氏神色不定,但眸光如劍狠狠刺向沈孤桐大罵:“滾!滾!忘恩負義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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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妝樓,慕容思慧一臉喜氣的撫弄隆起的腹部,再沒有幾個月,到了冬月裏,她即將臨盆。此刻她被初為人母的欣喜沉浸。


    流熏在她身邊繡著小虎頭鞋,一邊聽了乳娘絮絮的說起封家奴婢惶然不得終日,托人求告要來封府做下人的事兒。


    慕容思慧同封家是表親,也透出幾分擔憂歎息:“慕容家貼了封家,好事沒沾到,臊反是惹了一身。晦氣!才我嫂子托人來捎信,極力請表同封家撇清幹淨,生怕遭了牽連。”


    “大奶奶那邊,聽說封舅奶奶有幾箱子珠寶銀子要藏來咱們府裏,大奶奶都沒敢收。”乳娘小心翼翼的說。


    “其實,這倒不難。母親為謝家生有子嗣,展顏若是為沈孤桐生個一男半女,就更是穩妥了不必受株連。”流熏說著,忽然犯疑,“顏妹妹嫁給沈師兄也有些時日了,怎麽不見動靜?”


    慕容思慧犯了尋思,她想想說:“我要去問問表姐,這顏兒也是個不省心的。”


    正在說著話,外麵忽然丫鬟通稟:“四夫人,後院門外來了個小廝,說是慕容府的家人,有要事求見四夫人。”


    “慕容府的?怎麽不走正門?”慕容思慧最是好顏麵,透出些不快。


    “那人還說了,他多有不便,請四夫人移步去後花園去說話。說是舅爺打發他來報信的。”小丫鬟玲瓏謹慎的回稟著。


    流熏說:“四嬸嬸去看看吧。或真是有什麽緊要的事兒,不便來內宅講呢。”


    慕容思慧起身,心想也不會有什麽大事。


    她帶了丫鬟一路來到後花園,銅亭外一人黑衣短褐,摩拳擦掌的踱步左顧右盼。


    慕容思慧上前,看那人眼生,透出幾分不快厲聲問:“你是何人?怎麽冒充慕容府家人?”


    那小廝噗通跪地磕頭道:“表姑母,是肅兒呀!”


    慕容思慧一驚,封肅,可不是表侄兒封肅嗎?如今封家麵臨謀逆大罪,封肅卻在此時偷偷來到謝府,還偏偏來尋她,這可是要命的事兒。


    慕容思慧緊張的四下看看,低聲道:“你如何來了?還怕牽連的不夠嗎?”


    封肅嬉皮笑臉道:“侄兒怕大姑姑那邊多有不便,知道表姑母在謝府呼風喚雨的勢不可擋。家父有要事要稟告大姑母,事關兩位姑母的安危。”封肅說得神秘,慕容思慧不敢耽擱。怕引了封肅入內太過張揚,人多眼雜,就吩咐玲瓏安置封肅在銅亭裏,自己親自去請了封氏來銅亭。


    封肅一件了封氏,痛哭失聲,慌得封氏也緊張的四下看了惶然不安道:“肅兒,什麽時候了,你有話快說!”


    “長話短說吧!”慕容思慧叮囑催促。


    封肅才開口說:“大姑母或是聽說了吧?去告發家父謀反作證的,是沈孤桐,大姑母的好女婿!”


    “沈孤桐?”封氏驚得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問,“你說什麽?”


    “是沈孤桐,千真萬確,家父追悔莫及,大罵玩鷹不成反被鷹啄了眼呀。大姑母,您要提防沈孤桐。”


    引狼入室呀!封氏身子晃了幾晃,扶住了石桌,牙關發抖。


    封肅忙說:“家父軍機處有人,透露了此事。家父吩咐侄兒速速給大姑母報信,加個提防。更有,家父打探到沈孤桐這毒蛇的致命三寸所在……”


    封肅湊去封氏耳根嘀咕幾句,封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更是驚詫的問:“這,這可是真的?”


    封肅跺腳道:“若是姑母不信,自可以去查驗呀。難不成顏兒表妹就不知曉嗎?”


    封氏恨得咬牙,終於明白,難怪,難怪沈孤桐不肯同顏兒圓房,原來如此!她唇角勾出冷笑,那笑意更甚,沈孤桐這毒蛇的脈門就被她捏在手中。


    封肅的身影消失在後園門,假山上端坐花叢的流熏淡淡一笑。一場好戲正在開鑼。


    沈孤桐得了丫鬟的傳話,拖拖拉拉的趕去封氏的秋頤館,極不情願。如今,對於喪家之犬的封氏,他有的隻是鄙夷。


    封氏打量一身官服年少得誌的沈孤桐,唇角噙了一分拿捏的笑。


    “母親大人呼孤桐來此,可有要事?”沈孤桐問,竟然沒有問安,已是極不禮貌。


    封氏嗬嗬一笑道:“要事,倒也談不上。但或許在某些人聽來,倒是要事。”


    沈孤桐眉頭一皺,躬身一揖道:“若是母親無事,孤桐還要隨師父入宮去當差。”


    “哦?當差?聽聞漢朝的漢武帝開明,那斷了子孫根的司馬遷還能留在朝廷寫《史記》,不顧朝臣恥笑。不知我朝可有此先例?這太監身子身殘誌堅的可能在朝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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