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時還為暗殺封三畏派來的管家滅口一事而心懷惴惴,那管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若是活命逃回封三畏跟前,封三畏一定會對他起了殺心。為此他一直不安。可不久,封三畏竟然托人來說親,還不等他拿定主意應允,皇上的聖旨就下了。隨之封三畏又派人來尋他,隻捎給他話說,那真正的江南飄香院的媚奴已經尋到,陷害他師母封氏的假媚奴也已經供認不諱的伏法,為封氏洗脫了罪名。而那真媚奴手裏有份賣身契,相信他一定頗是感興趣。那賣身契上有個東西,可不似紋身一般可以洗淨。


    沈孤桐聽得一陣寒戰發抖,那是賣身契上他的十指指紋。那指紋是終身不變,除非他斷去手指。一到此處,沈孤桐徹底崩潰,他如一條被打倒在地踩在腳下的狗,俯首帖耳再不敢抬頭。他轉念一想,這也算因禍得福吧?以他如今的身子,能娶個望族閨秀倒也不易了,公主更是不要去想了。沈孤桐隻有乖乖的從命,低下身段聽命於封三畏。隻是他骨子裏對封三畏兄妹的恨意更是無以倫比,恨不得將這二人吃肉噬骨才解恨。若不是這二人苦苦相逼,何至於他如今殘了身子,不人不鬼的?


    “桐哥哥,你看看顏兒,你不喜歡顏兒嗎?”謝展顏委屈的問。


    沈孤桐借了幾分醉意搖搖晃晃地扶住她肩頭問:“你可認得我?”


    見他一身酒氣,展顏怯怯喊一聲:“桐哥哥。”


    “不!我,我是忠孝王世子,是不是?”沈孤桐低聲問,話音雖然溫柔,但眼神裏如虎豹般要吞噬她。


    謝展顏一驚,淚眼濛濛的搖頭,冷不防觸及傷心事,如個被獵人追到絕崖上的小獸一般慌張。


    “那,是我魁偉,還是忠孝王世子他更丈夫些?”沈孤桐貼近她逼問。


    謝展顏哭了搖頭堵住耳朵不想聽。


    沈孤桐一把抓住她提起她,打量衣衫不整的她問,“那日,你可是如此投懷送抱的伺候他上床,一時貪歡?”


    謝展顏驚得搖頭,哭著搖頭,“不,不是的,不是的!”她抱頭蜷縮做一團。


    沈孤桐哈哈的笑,湊過去問,“我難過,我想到他,就恨。你,你是否心甘情願的跟了他?你一點點的講給我聽……那日,你,你如何上了他的床,你們都做了些什麽?”


    謝展顏被他逼到了無處躲避的喜帳的角落裏,悲聲啜泣。


    沈孤桐一把抓起床上那條白綾,在謝展顏麵前晃動,“你,你分明是個破爛貨,你沒有了貞節,還拿這個勞什子來侮辱我?讓我做這個火王八不成?”沈孤桐不依不饒。


    “不,不是的,是娘說,這是規矩,明一早讓我倒了桌角地下那小瓶裏的幾滴雞血在上麵就是了。”謝展顏哭訴著,“娘說,桐哥哥你會對顏兒好的,你若對顏兒好,舅舅就對你好。”


    沈孤桐一個激靈,原來他們都如此在拿捏他。


    謝展顏縱聲大哭起來,哭聲驚天動地一般。


    忽然床下也傳來孩子的大哭聲,反慌得沈孤桐一驚,疾步上前一把扯下紅色的床圍大喝一聲,“什麽人?滾出來!”


    床下連滾帶爬出了兩個肉球似的孩子,竟然是小五和小六。


    小六慌得哭得一臉花,嗚嗚的哭著說,“鬧洞房不好玩!都怪五哥!”


    小五那張被猴子抓爛落疤扭曲的臉格外恐怖,一雙眼滴溜溜的望著沈孤桐嬉皮笑臉說,“我,我們隻是,鬧洞房的!”


    沈孤桐哭笑不得,謝展顏又驚又恨,忙抓起件喜袍遮擋衣不遮體的身子,還不忘一手上前捶打小五歇斯底的罵著,“滾!滾出去!”


    小五反是用手指刮臉羞臊她說,“沒羞沒羞,破爛貨,雞血染白綾,不知羞恥!”


    說罷吐吐舌頭就去拉門。


    因是跑的急,兩人衝絆去一處,小六跌倒在地,更是哇哇大哭失聲。


    窗外響起了金嬤嬤不安的詢問聲,“小姐,姑爺,這是怎麽了?”


    沈孤桐一個冷戰,謝展顏如今他可是得罪不起,封家的勢力他還暫時無法擺脫。他急忙攙扶起謝展顏裝出醉酒的樣子嗬嗬笑了帶出幾分醉意口舌不清的說,“是,是五弟、六弟鬧洞房,嚇到我們了。”他順手一把摟過謝展顏,低聲道,“我,我醉了,我醉了!”


    “還不快滾!”謝展顏罵著,又見沈孤桐不過是醉裏無心之過,也就放心的同他攙扶了了起身,對窗外說,“嬤嬤,沒事,您去安歇吧。”


    第二日一早,新人去拜見舅姑奉茶,滿堂喜氣洋洋。


    流熏極力在問老祖宗的病情,更提議說,“這親已成了,想必老祖宗的病就要被衝喜給衝散了。若是明兒一早還沒個起色,流熏倒是聽說通州有位民間神醫,叫‘定三針’,三針能起死回生,還能祛除百毒。”


    封氏極力道,“宮裏的太醫都沒法子,民間的郎中就可信了?”


    流熏據理力爭,“俗話說,死馬當作活馬醫,既然連衝喜的法子都想到了,不妨試試民間神醫的法子。若是老祖宗還不見起色,怕是薩滿大師的話也未準對。”


    封氏的麵色一陣慘白,不再言語。


    流熏這也是給了她們最後的期限,封氏深知流熏的厲害,若是這妮子一味查下去,怕是就查出什麽不該查出的東西來。


    流熏轉向謝展顏,見謝展顏雙眸紅腫,麵色慘白憔悴,脂粉都難以掩飾她的不快,她忙湊上去問,“顏妹妹這是怎麽了?大喜的日子,莫不是同沈師兄……不,沈妹夫搶交杯酒吃,急用了眼?”說罷她噗嗤一笑,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慕容思慧也不由打量謝展顏,低聲問,“顏兒,可是那日叮囑你的事兒,都記下了?”言外之意,謝展顏定是用出了她教授的馭夫三十六計去對付沈孤桐,才鬧了一夜沒合眼。慕容思慧的笑容裏透出幾分神秘。謝展顏垂個頭透出幾分羞澀的點點頭,掩飾神色黯然。


    沈孤桐忙湊去展顏的身邊,同她並肩而立,親近的扶了一把她的小蠻腰,堆出些笑意對眾人敷衍說,“許是昨夜睡得晚了些。”她嗔怪的望了流熏一眼,似乎是流熏多事有意在過問些他們洞房私密之事。倒是慕容思慧恍悟的一陣笑,對眾人說,“你們這些不正經的,人家小夫妻年輕多鬧了些,看你們刨根問底的!”


    流熏見沈孤桐狡猾,便更是故作糊塗的道:“沈師兄同顏妹妹還真是恩愛呢,顏妹妹今生有托,日後顏妹妹再一早的生個大胖小子,府裏就熱鬧了。”


    沈孤桐的麵頰一陣赤一陣冷,今生今世他都無法生育了。


    “四姐姐沒羞,沒羞,脫得光溜溜去勾引沈師兄,還拿雞血染白綾……”小五取笑著。


    小六也嬉皮笑臉的湊去小五身邊隨之附和,兩個頑童那醜陋的模樣,謝展顏羞驚得無地自容,哇的一聲失聲痛哭。封氏驚得一陣麵白耳赤,慕容思慧不明究竟,忙嗬斥小五,“你,還不住嘴!”


    廳堂裏亂作一團,人人皆知謝展顏失身於忠孝王世子於先,強嫁沈孤桐於後。沈孤桐木然的立在原地,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謝祖恒氣得周身發抖,指著小五、小六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險些被過氣去。堂上一陣大亂,謝流熏卻在一旁冷笑,這樁婚事如願以償的熱鬧。


    封氏悄悄喚了謝展顏去後堂一問,不由氣惱上心頭。這沈孤桐,果然放肆之極!


    封氏對一旁的金嬤嬤吩咐:“去,把沈孤桐喊來。”


    金嬤嬤為難道,“太太,不宜強扭瓜,這姑爺怕是年少氣盛,日久天長,假以時日,就同四小姐日久生情了。”


    封氏難咽這可鬱氣,冷冷瞪了她一眼說,“總不能讓他如此欺辱了顏兒去。”


    金嬤嬤說,“不是舅老爺叮囑過嗎?這惡人,不必咱們做,舅老爺自然會拿捏他的。”


    封氏淡淡一笑,計上心頭,謝展顏慌得搖著母親的胳膊道,“娘,您要拿桐哥哥如何?不怪桐哥哥的,就怪小五、小六可恨,惹惱了桐哥哥,他臊了!”


    封氏掃她一眼,強咽口怒氣,哼了一聲道,“他是我女婿,木已成舟,我還能如何?”


    流熏見到沈孤桐時,已是過了晌午,沈孤桐同謝展顏去封府謝禮,拜見舅父舅母歸來。


    沈孤桐一襲紫袍玉帶,麵若傅粉,顯得俊秀超凡。而謝展顏在他身邊小鳥依人的模樣,反透出幾分憔悴,再沒了平日的驕橫。


    流熏同三妹妹謝舞雩在花園蕩秋千,見了二人歸來忙過來見禮。


    沈孤桐一見流熏,透出些錯愕,神色極其不自然。


    “妹妹和妹夫這是從舅舅府裏歸來嗎?”流熏明知故問,“舅舅,舅母身體可好?”


    謝展顏將身子向沈孤桐身邊湊湊也不答話,沈孤桐牙關裏咬出幾個字,“還好!勞師妹惦記了。”


    “你該改口叫姐姐的!”流熏透出幾分小女子的矯情,那神色分明如初識時一般嫵媚可愛,哪裏像身邊一無是處的謝展顏。沈孤桐咬了唇,那“姐姐”二字艱難出口,流熏咯咯咯咯一陣笑,推了謝舞雩到她跟前說,“還有三姐姐呢!”


    謝舞雩羞澀的同流熏推搡著,沈孤桐又極不情願的向謝舞雩施禮喊一聲:“三姐有禮。”那麵頰騰然羞紅的模樣透出幾分妖媚。流熏這才放她們同行,眼見了二人遠去的背影,丫鬟婆子們竊竊議論,“沈先生果然玉樹臨風的,可惜娶了四小姐這麽個……”


    “仔細讓大太太和金嬤嬤聽了去,撕爛你的嘴!”


    “怕什麽,大太太如今也是過河的泥菩薩,自身難保呢。府裏哪裏還有她說話的份了?”


    “嘖嘖,可惜可惜,沈先生竟然甘心做著火王八。”


    “誰說不是呢,五公子、六公子昨兒這麽一鬧呀,滿府上下都議論紛紛呢。都說這三小姐不守婦道,新婚之夜使出些下作的法子色誘夫婿,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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