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玨驚急絕望的眸光巴巴地望著方春旎,如今宮內人人皆知方老太醫的嫡傳孫女方春旎妙手回春為他療傷治病,起死回生。父王更是對方春旎的話深信不疑。


    方春旎的眸光避開他,卻為難地望向趙王,為難地歎一聲:“還請姨爹定奪。”


    流熏故作嗔怪說:“表兄不要任性,才還鬧了要宮娥為你瘙癢呢,這會子又推說不疼不癢了。”話音裏滿含了幾分醋意,那酸酸的味道唯有景玨能嗅到,心下叫苦不迭。


    景玨巴巴地望著她,恨不得給她作揖打躬,深知這妮子不好惹。如今可是吃了個啞巴虧。趙王沉個臉罵一句:“孽障!自己動手還是要父王幫你?”


    流熏詭詭地一笑,道一句:“熏兒告辭。”一把拉住方春旎就向外撤去。隻是回眸時那頑皮的笑眼對了景玨一眨,景玨騰然麵赤。


    出得殿堂,方春旎同流熏相視一笑,忍不住掩口竊笑。姐妹二人手挽去一處,方春旎低聲嗔怪,“熏兒,太過促狹了吧?玨表兄好歹是三軍將帥,人前出醜,日後可如何見人?”


    流熏櫻唇一翹,任性道:“我隻為姐姐出口惡氣,誰讓他自作自受?”


    方春旎含笑打量她,長長地“哦~”了一聲,眸光裏頗是尋味地望著她問,“是替姐姐出氣,還是接姐姐之手公報私仇呀?”


    姐妹二人笑鬧去一處。


    忽然一聲咳嗽聲,驚得二人鬆手,垂個手慌忙閃立一旁。隻那腳步聲,流熏就聽出是大姑爹趙王。趙王從她們姐妹身邊行過,隻在方春旎跟前停了片刻,上下打量她幾眼道:“你這丫頭,多日不見,果然長大了。你世子表兄的傷,虧得你妙手回春。”


    方春旎忙上前委婉道:“姨爹謬讚了,旎兒不過是歪打正著。再說,表兄是救駕的英雄豪傑,朝野上下人人稱頌呢。”


    趙王艱難的笑笑,搖頭離去。


    流熏看著姑爹的背影遠去,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聽到房裏景玨氣惱的斥罵聲:“滾!都滾出去,誰都不許近前來。”


    笑兒為難地問:“爺,總是要留奴才在跟前伺候吧?”


    “滾!”


    方春旎滿懷歉疚,就要動身入內,卻被流熏一把拉住道:“姐姐這是要去看世子哥哥如今落魄的模樣嗎?”


    方春旎麵頰一赤,急得跺腳道:“熏兒,作弄他片刻就罷了,玨表兄平日不是放浪形骸的登徒子。”


    “可他未必就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流熏調皮地說,笑眼如一彎新月打趣地上下打量方春旎,忽然恍然大悟問,“莫非,旎姐姐的心裏,也有了玨表兄?”


    “啐!”方春旎羞惱地一把推開她,如今子俊前途未卜,她正坐立不安,虧得流熏和還有心如此來打趣她。


    流熏拉過她的手賠罪陽光,低聲道:“好嫂嫂,不過是哥哥不在府裏,熏兒替哥哥拴住嫂嫂的心。”


    方春旎更是羞惱,伸手去擰撕流熏的粉頰,流熏嬉笑了同她逗鬧離去。


    忽然,笑兒從殿內出來哭喪個臉嚷:“姑娘們得意了?可別在鬧了。留奴才和世子爺一條活路吧。”


    方春旎嗔怪地扯扯流熏的手,流熏卻輕咳幾聲斂住笑意,悠悠地遞個眼色給一旁掩口竊笑的丹姝,又望一眼殿內。


    丹姝立時心領神會,有意提高聲音口齒清晰地通稟:“怡貴妃娘娘萬福!”


    話音才落,暖閣內隔窗傳來景玨痛不欲生倉皇的慘呼:“娘娘止步,不要進來!”


    流熏摟住方春旎捧腹笑做一團。


    世子景玨傷勢漸無大礙,流熏同春旎姐妹才出宮返回謝府。


    一路上方春旎依靠在鳳帷車內,微微掀開些紗簾,看著街市的燈火闌珊。風吹動高升客棧上那串絳紗燈,旁邊高懸的“金榜題名,狀元高地”的酒幌更在風中招舞。聽聞各地來京趕考的舉子莫不住這高升客棧,討個吉利,指望金榜題名步步高升。也不知俊表兄如今人在哪裏?可是住進了高升客棧,可是該入闈了?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她淚水潸然滑落,流熏默默地執住她的手,用自己的絲帕為她輕輕擦拭腮邊淚痕。


    流熏心潮跌宕,讓哥哥離家出走也是不得已之策,若非如此,怕是哥哥連入闈赴試都難比登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知封氏為了阻撓大哥金榜奪魁還要生出什麽陰險的毒計來。


    “聽明珠透露,祖父和父親在朝房因哥哥離家出走一事曾大吵一場。”流熏記起一樁事兒說起。


    “明珠?”方春旎麵露驚疑問,“大舅母房裏的那個丫鬟明珠?”


    “可不是她?明珠說,父親那日氣急敗壞地大罵哥哥不孝忤逆,要上書將哥哥從今科舉子中除名,不許哥哥赴試,更要將哥哥從家譜除名。”


    “哦?”方春旎透出幾分不信的淡笑。


    流熏道:“姐姐放心,這明珠從前是跟在四嬸嬸身邊的,因為伶俐,攀了大夫人的高枝兒飛了去。別看四嬸嬸平日精明,好打聽,好嚼舌,可惜她身邊的丫鬟們也各個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加之封氏和慕容四嬸嬸平日鏗吝,要探出些丫鬟的話並不是難事。再有,這明珠似乎有意討好你我呢。多半是為了哥哥……”流熏說著詭詭一笑。


    方春旎一沉臉,自當她又促狹,流熏怕方春旎擔憂忙解釋,“姐姐莫惱,明珠心高,若非惦記著哥哥,豈會幫我們?再者,她一個丫鬟如何動了這份不安分的心思?就如當年的合歡,還不是主子的暗許……”


    方春旎一驚,流熏更是一笑釋懷,“將計就計,順水推舟,我就怕封氏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流熏將手中被方春旎淚水沾濕的羅帕輕輕疊起,一笑說,“姐姐猜,祖父得知爹爹要將哥哥家譜除名不許科考,是如何說的?”頓了頓,她自問自答,“祖父不等爹爹的話說完,就怒不可遏的指了父親的鼻子痛罵,說是什麽‘父不慈,子不孝!’,還罵父親聽了枕邊風,虐待前妻嫡子……虧得江家母舅在場,勸開了祖父,此事才作罷。”


    方春旎神色驚詫後,忽然噗嗤一笑推搡流熏一把道:“死妮子,定是你又使了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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