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兒呀,難得你如此識大體,若是心裏委屈難過,你不要憋在心裏,仔細憋出病來。”太後摟住趙王妃痛哭失聲。霎時間,婆媳的前嫌盡釋。


    皇上百般無奈,眸光四下尋求,看到了流熏和方春旎,遞個眼色。


    流熏擦幹淚,默默的上前攙扶趙王妃說:“姑母,玨表兄一定遇難成祥的。”


    但她心裏也是百感糾結,景玨麵色青紫發烏,難道毒氣入體,果然要命不久長?想他先時還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如此冷冰冰的躺在鳳衾裏,仿佛一段冰柱沒有一絲生氣,變得格外的可怕。


    她抬眼看時,見皇上的鬢角似添了幾分蒼白衰老,從未顯現過的頹廢。


    太醫上前稟告辯證的結果,各個哭喪個臉說:“臣等無能,回天無術!”


    難道,眼睜睜的要看景玨不治而撒手西去?


    趙王妃雙腿一軟,臉如土灰,癱軟坐地。呆滯的目光散亂,喃喃叨念,“玨兒,玨兒!”幾次要掙紮起身,卻無力的跌坐回原處。


    流熏仿是遭遇五雷轟頂,頭頂嗡嗡作響,半晌呆愕在那裏。


    太後臉色遽然大變起身指著太醫大罵:“一群屍位素餐的廢物!養你們太醫院何用?世子身上中的是什麽毒?如何能化解?若是當年方太醫在,定然手到病除,虧得你老洪還是他的徒弟!”


    洪太醫滿臉羞赤旋即慘白,怔怔地望著太後張張口無語。


    方春旎一怔抬頭,望著洪太醫,許久,她上前臨危不亂地說:“啟稟皇上,古醫書上說,西北有毒草,淬利刃可見血封喉。太醫院中來自各地的醫中高手如林,皇上可懸賞從西北來的太醫,或許能懂草原解百毒。臣女的祖父曾留下一些苦心鑽研多年的醫方,臣女研習推敲來看,似是西北大悲崖上的屠蘇草最是可疑。”


    屠蘇草?皇上的臉色蘧然而變,惶然地望一眼太後,太後更是一臉淒然喃喃道:“你,你說是,屠蘇草?古戎國的國花屠蘇草?”


    流熏不覺驚詫,看太後和皇上臉色驟變,人人神色迥異。


    皇上歎息一聲:“著人去查!”


    他轉身落寞而出,孤寂的身影長長的拖在地上,流熏不解地問:“古戎國是什麽?”


    趙王妃哀聲道:“是邊境一臣附國,年年納貢稱臣,誰想五年前那古戎國君的弟弟弑兄篡位,同我中土決裂。皇上一怒力排眾議派了你姑爹趙王去征討,一場惡戰打了一年,皇上氣憤,命你姑爹血洗古戎國。寸草不留!”


    流熏聽得一口涼氣倒灌心口,噎堵得險些無法喘息。心下駭然,難道是古戎國的後人來尋皇上複仇?想到邊境血流漂杵,征戰不休,原來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皇上遇刺,世子景玨因救駕命在旦夕,皇上張榜天下招賢為世子求良醫解藥,昏迷的景玨命懸一線,病勢沉沉,一連三日不見絲毫起色。


    傷口泛出惡臭,膿水直流,周身高熱,水米不進,就連灌藥都頗費了一番功夫。


    本是想佳期如夢,重生一世才得一段姻緣,似是老天對她的補償。可是轉眼間,幸福稍縱即逝,難道玨表兄就要如此英年早逝?她心如刀絞,難以言痛。


    方春旎暗淡的眼神望著憔悴的流熏,輕輕搖頭,仿佛無力回天。


    “旎姐姐,你一定有法子的,旎姐姐,這可是什麽毒草,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一定能有解藥的!”流熏不甘心道,此刻,她忽然心裏一股強烈的情感,似乎同景玨相處多日的點點滴滴重現眼前,她不忍見景玨如此從眼前消失,仿佛要挽回懸崖上那隻命懸一線求救的手。她狠狠抹一把淚,堅強地說:“旎姐姐,熏兒陪你查醫書,熏兒就不信尋不到那解藥!”


    流熏的倔強令方春旎無語,她點點頭,卻又為難道:“縱是方家的藥方醫案代代相傳,可是祖父過世是遇難江中,許多醫案被淹沒江底。這解毒的方子就隨了祖父沉去江底了。”方春旎哀哀道,也是無可奈何。但見流熏絕望的目光,忙安撫他說:“莫急,我再想想法子。”


    入夜,流熏守在景玨身邊,看他憔悴深陷的臉頰,微微蠕動的唇,費力的要說什麽。


    “玨哥哥,你想說什麽?”流熏驚喜的問,但景玨很快就恢複了沉默,一陣寂靜。


    流熏心裏一酸,對方春旎說:“玨哥哥也夠慘的。年幼時大姑母隨了姑爹遠戍邊關,將他一個孩子放在謝府外公家讀書,隨了宮裏幾位皇子一道伴讀。才十二歲,又被姑爹帶去軍旅中征戰南北,沒有分毫喘息的機會。記得玨表兄娶世子妃嫂嫂的前夜還大醉了對哥哥說,若有來生,他寧願生在尋常百姓家。”


    方春旎歎息一聲說:“萬事皆有命,爭不來,強求不得。”


    禦花園寂靜無聲,流熏獨自徘徊庭院,對月靜靜祈禱。


    忽然一聲咳嗽,流熏一驚回頭,見不知何時,十二皇子景玨雙手合十閉目長立她身後也在對月默默叨念什麽。


    “怎麽是你?”流熏問,擦一把麵頰上得淚,生怕被他看到。


    “玨二哥他吉人自有天相的,”景璨認真地說,目光堅定殷殷地望著她,“你放心,我有預感的,玨二哥肯定能無恙度過一劫。”認真的話就幾句,旋即就是搖頭晃腦身子左右搖擺不定的放浪形骸。


    人說景璨天佑,遇難成祥,如今流熏也不指望他能庇佑景玨,打量她,眼底裏忽然顯出幾分惆悵,無奈地說:“大夜裏的,你就消停片刻吧。”


    “聽說十八叔連夜趕回京城了,或許從邊關帶來什麽救命藥草呢。”景璨嘀咕說,流熏唇角劃過一痕苦笑。真是人不同命,有人勞碌一世無疾而終,有人生來就是富貴閑人,不用奔波操勞。


    見流熏生氣,景璨忙做個鬼臉安慰著哄她笑說:“你不要愁眉苦臉的,如此喪氣,就是福氣都被你遣散了。你看,笑一笑。”見流熏含嗔帶怒的眸光冷冷掃來,景璨忙說,“罷了罷了,我不多話。隻是,若有一日,中劍倒下的是本王,你也會為本王如此的牽腸掛肚嗎?若能如此,景璨就心滿意足了。”他一雙烏亮的眸子噙了一望蕩漾的波光凝視流熏,讓流熏心頭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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