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雩柔柔弱弱的用手背揩著淚臉,畏縮地顫聲問:“大姐姐,可如何是好呀?母親才吩咐舞雩換了這條新得的太後賞賜的裙子去母舅家裏去拜望,這可如何是好?”


    舞雩哭得更是可憐,在姐妹們麵前,她總是卑微的抬不起頭。她並非付氏二嬸的親生,是小付氏所生,生出來就抱養在大房名下,一改了庶女的命運。但府裏人人知道舞雩這個瑕疵,對她雖然已嫡女相待,但畢竟難免輕看幾分,尤其是謝展顏。


    流熏深抿了唇思忖片刻說:“這樣吧,所幸太後所賜的茜紅紗繡裙咱們姐妹一人一條的,你的是繡的百蝶,顏兒那條繡得是百鶴,我那條繡得是百鳥,若不仔細看,還能敷衍一二,你穿了我那條去。姐姐今日不穿的。”


    舞雩難以置信的望著姐姐,那麽名貴的東西,姐姐怎麽舍得輕易借給她?


    “拿去吧,莫耽擱了。”流熏寬慰說,又囑咐綠嬋去取。


    大小姐生來富貴,什麽寶貝沒見過,一條裙子,綠嬋應聲去取,心知流熏慷慨大度。


    謝舞雩忽閃著掛了晶瑩淚滴的睫絨,感激的點點頭,更是委屈的喊一聲:“姐姐,”那抽抽噎噎的聲音發抖透出怯懦,卻已破涕為笑。


    “三小姐,咱們從後門走吧,莫再撞見了四小姐,再被她欺辱撕裂了裙子,可再沒個可換了。”岫兒不忿地提醒。


    謝舞雩千恩萬謝的離去,丹姝望著舞雩遠去的身影憤憤不平道:“四小姐也太跋扈了,三小姐如何這麽木頭般的性子,受她欺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姊妹不和,鬧出些閑話惹人笑話去?”流熏說,起身吩咐丹姝和綠嬋,“將宮裏得的賞賜帶上些,咱們去江府看望舅父舅母和表兄表姐們。”


    流熏去祖母房裏請辭,大戶人家的小姐,出必告,反必麵,不得有絲毫差池的。


    行過臨風閣景璨養傷的所在,流熏心頭一動,轉去臨風閣看望十二皇子景璨。


    或是一夜折騰精疲力盡,景璨睡得正沉,就連兩名貼身的小太監同心、同德一個伏在煖坑旁,扒著楠木炕圍睡得正香酣,一個靠了門框,睡得雙腿長伸不顧了模樣規矩。


    丹姝掩口竊笑,低聲說,“什麽天潢貴胄,原來落魄時也是如此。”


    流熏狠狠瞪她一眼,示意她不可胡言,輕聲入內,隻一個嬤嬤匆匆隨進來,低聲說,“十二殿下才睡下不久,怕是倦了。”


    窗帷低低地垂著,帳簾重重遮著,密不透光。一線光影透過窗帷縫隙灑在十二殿下景璨如玉般的臉兒上,暈上淺淺淡淡柔潤的光澤。屋內寂靜,榻上趴臥著景璨,側個頭埋去一個秋香色大紅芙蓉繡靠墊裏,睡相極不規矩,眉峰緊顰,如個孩子般,右腿耷拉在榻下,左腿高墊在一靠枕上,鼻息微酣,濃眉緊鎖,熟睡時的模樣雖然慵懶之極,卻又是另一種優美,如一幅生動的畫卷。


    流熏輕輕掀開帳簾,晨曦灑在景璨溫潤如玉的麵頰上透出柔美的弧度,光潤柔和,令人觀之可親。那麽的安詳寧靜,微微抿嘴唇。沉睡間卻難掩氣度閑雅,高貴不俗。


    隻是眼前的富貴閑人忽然匝匝舌呢喃一聲“媳婦,你好……”


    驚得流熏周身一抖,進退不是,仔細看時,景璨一翻身,牽動傷口眉頭一皺,又側過身來,將個食指叼去口中,咂了咂,又酣甜的睡去。流熏驚魂才定,知道他不過是夢囈,忽然他腿一抽動,蓋在腰上的衾被滑落,露出未著中衣吐沫了藥的肌膚,兩條腿玉柱般,腰身抱攏,身姿健美如乳豹。驚得流熏一愕,張開口,驚得就要轉身奪門逃竄,忽又聽了門口輕輕的有腳步聲,不覺更是一慌。且不說這十二殿下若是如此凍了身子睡上半個時辰要著寒氣,若是被人撞見她曾來過,難免想入翩翩。


    流熏麵頰一赤,急中生智,俯身拾起地上的錦衾,抖開輕輕為他蓋去腰上,恰他咂了舌猛一翻身,春光直泄眼前。流熏驚得目瞪口呆,險些失聲慘叫,雙手灼痛般丟了那錦衾在他身上覆蓋那羞處,慌得雙腿發軟。


    卻見他隻哼哼了兩聲,如隻小豬一般,扭扭身子,換個姿勢,拱出個舒適的角度,安祥的睡去,那俊臉兒上長長的睫絨一抖一抖的。


    流熏一顆心緊跳,生平頭一遭看到男子赤露袒然的身軀,一時間眼前茫然不明,頭裏嗡嗡作響,麵頰躁紅,心悸不定。


    略平靜些心跳,打量那床上的紈絝,流熏反是心裏暗笑,笑這廝醜態百出,她輕輕的落下珠簾,輕手輕腳的離去。


    估摸著這富貴閑人還要睡到日頭高起,但願他不要在她離府的這半日裏生出什麽新把戲來。


    她抬步向外,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才打了簾子低頭閃身掠出,卻冷不防一頭撞去迎麵而來的一個人懷裏。腳下一慌,身子就要傾倒,迎麵那人伸手一把將她扶住。


    流熏一抬頭,才看清眼前風神俊逸的正是表兄世子景玨,更是一刻心慌得如撞鹿般突突亂跳,低垂個頭難掩羞怯,低聲喚一聲:“玨哥哥。”


    景玨詫異地打量她,動動唇卻沒說出話。


    流熏慌忙垂個眼做出幾分懊惱的低聲嘀咕:“十二殿下鬼哭狼嚎了一夜,這才安生了睡穩。鬧得爹爹祖父一夜都不得消停。表兄何時來府裏的?表嫂的病可還好些?”


    她一連串的問話,分明要掩飾心裏的張惶。景玨卻從容的隔著她眺望了寢帳中安睡的十二皇子景璨一眼,道一句:“如此,我就放心了。十二弟頑劣,心性卻是純淨如冰不染凡塵的,你莫怪罪他。”


    畢竟是兄弟,流熏垂了眸點點頭,急於逃竄般告辭說:“流熏還要去母舅府裏請安,先行告退了。”


    “你,去江尚書府裏?”他問。


    流熏點點頭稱是。


    “可巧了,我正要去東市,正好送表妹一程。”景玨說。


    盛情難卻,流熏含糊的應了,又在廊下叮囑了徐太醫和兩名護衛,更安置好了丫鬟婆子們好生伺候十二殿下。她便去向祖母請安請行出府去看望江氏母舅。


    景玨便先去安排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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