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歎息片刻,忽然想起說:“隻是可惜了晚晴那丫頭,若是她還在,依著她那心高性子傲,卻命為下賤。將她配給忠孝王府怕是正好呢。”


    封舅奶奶撇撇唇角露出一份奚落的笑,“晴丫頭麽,模樣是一頂一的沒個挑,可畢竟是個庶出。忠孝王府什麽門第?就是世子是個瞎子瘸子,都輪不到她一個庶女嫁去做大房呢。能伺候閻王爺去也是她的福分。”


    倒是這個理兒。可府中更有何人呢?兩人相視一眼,不無失落,都在心裏盤算眼前這棋局當如何去落?隻是姑嫂二人密謀多時,思前想後也不見個法子,反是左右為難。


    外麵丫鬟來催促封氏速速去前堂,說是老夫人召見。封氏隻得送嫂嫂離去,一邊走,封舅奶奶忽然眼前一道靈光閃過問:“若是霸王硬上弓呢?”


    封氏一驚,止住步子旋即說:“你是說熏姐兒?”


    “噓~”封舅奶奶左右看看止住小姑的話音。


    “那丫頭刁鑽,不會如此輕易落套兒的。”封氏恨恨道,嫂子如今是病急亂投醫。


    話說著,一路向前去。


    封舅奶奶低聲問:“聽說,如今謝府掌門的鑰匙都交給你小姑子了?”


    封氏麵色一沉,一句話戳到了她的痛處。她神色一愕,忽然聽到前麵一陣咯咯咯的笑聲,傳來小姑子謝妉兒的笑語。更有小付氏在一旁附和說笑的話語。


    小付氏是二老爺的小妾,是二奶奶付氏的庶妹,看來這踩低攀高人人如此,才不過幾日,小付氏也去巴結掌權的謝妉兒了。封氏的麵色沉下,拉一把姐姐,瞅見一旁一葫蘆洞門,就要閃身躲入,忽聽廊子那邊謝妉兒一聲呼喚:“前麵可是大嫂嫂麽?正要尋你呢,可是巧了。”


    封氏的心一沉,暗恨這人好不識趣,但又強扮個笑臉扭頭說:“呀,是三妹妹呀,我正要去送客,可是巧了。”


    謝妉兒樂得說:“是母親差我來,要同嫂嫂核對一下藏寶樓的賬目。”


    “藏寶樓?”封氏一驚,詫異地望著她,淡淡地說,“鑰匙不是都交給老夫人和妹妹了嗎。”


    “說得是呢,老祖宗陪嫁來的那幾箱子珠寶古董,如今發現許多東西不明了去向。”謝妉兒得意的眸光上下望著她,仿佛審賊一般的,唇角微挑了說,“想是下人們手腳不幹淨欺上瞞下,老祖宗惱了,說要問問,再不然就要報官呢!”


    報官自然不可能,官宦人家好歹顧幾分顏麵,隻不過小姑子這神氣簡直是欺人太甚!封氏強咽一口怒氣,臉色徐徐堆出笑意說:“說來也是呢,這東西在我手裏時件件都是清楚的,才轉出去沒幾日,怎麽就少了東西?”


    謝妉兒的臉色頓時沉下,愕然片刻說:“接手時,母親的嫁妝是封了箱的,並未一一開箱查驗盤點。”


    “這就更是怪了,當時不查驗,為什麽過了幾日才查驗。這人多手雜,哪裏還說得清。該不是有人渾水摸魚吧?哎,都是不容易,若是婆家有些財勢,也不指望從娘家摳擦些油水。”封氏笑了說,心裏暗自慶幸,虧得她當初交出鑰匙時考慮周密,故意在老夫人的嫁妝上做了手腳,蒙混過關。


    “母親!”方春旎走來攔住了氣急敗壞的母親謝妉兒,婉聲勸著:“母親,外祖母在等母親去回話呢,母親,”方春旎拉了母親就走,生怕引起紛爭。


    封舅奶奶望著小姑鐵青的麵色,無奈道:“你可也真是,落得個如此境地。”


    望著謝妉兒搖搖擺擺不平而去的背影,不由問封氏:“那個姑娘,可是你小姑子的女兒?那個叫什麽旎兒的?”


    “嗯,可不是她,別看平日裏一副大小姐溫婉的模樣,鬼心思可是不少呢!”封氏低聲罵。


    封舅奶奶笑了,笑得開心,她低聲對封氏附耳幾句,封氏詫異地望著她,旋即問:“這個,可使得?”


    “神不知,鬼不覺,如何使不得?”封舅奶奶反問。


    “她又不傻,能把好端端的閨女往火坑裏推?”


    “遲早有她不得已要巴巴地往人家府裏倒貼白送的時候!”封舅奶奶含了狡黠的笑望著方春旎聘婷而去的背影胸有成竹的對小姑封氏說。


    清晨,流熏對了菱花鏡梳妝,仔細照照麵頰上那因救十公主而被碰擦的傷痕,隻一夜的功夫,如今對鏡細細審視,若不仔細看,都淡得看不出,若輕輕敷些脂粉,便掩飾得無痕無形。看來旎姐姐為她敷的藥果然靈驗,她對著鏡子笑笑,唇角勾起個優美的弧度,如今一步步穩紮穩打,破碎了封氏和沈孤桐的種種詭計,她已經漸漸得了先手,日後,她定要封氏日日精心,難以安穩。


    心裏有事,她隨意拿起繡花繃子,她本不善於女工,前世裏她就對這拿針撚線的活計深惡痛絕,如今更是無奈。


    綠嬋湊在她身邊,耐心的為她指點繡品花樣的針法,邊繡邊在說笑,忽見撒花棉簾子一晃,小丫鬟鴉青從簾子外探進個小臉兒,怯怯地將進未進,神神秘秘的。


    “可是有事兒?”流熏挑眼掃向她問,鴉青自知大小姐的厲害,就更是處處小心,深怕一有不慎被主子打發了她去,如今大小姐得勢,正是她戴罪立功的大好時機。


    “才大房那邊舅太太過府來了。”鴉青結結巴巴地說。


    “嗯,”流熏也哼一聲,手中那羊毛銀針撩起老高,倩碧色的絲線在日光裏泛出誘人的光。


    “封家舅太太似是為大小姐的婚事來的。”鴉青說,她是個極聰明的,平日裏一副唯唯諾諾小心謹慎的模樣,但自幼她家境不好,娘就教她如何識個眉高眼低的說話。見小姐並不理會她,她是深知若不抖落出一句同小姐切身厲害相關的話引子,小姐還不覺得她勞苦功高的。


    流熏手中的線停在半空,果然看她一眼,旋即笑了:“母親果然是個心細的,也來操心我的婚事了。”


    “舅太太提的是……”鴉青偷眼看看流熏,支支吾吾地說,“是忠孝王府的……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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