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表妹,表妹!”封肅呼喚幾聲喊不住謝展顏,隻得一路追隨了她去。


    謝舞雩木訥的立在原地,望了望遠去的展顏和封氏姐妹進退不是,還是流熏催促她:“還戳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追去。”


    於是眾人呼啦一陣子散了去。


    一陣風拂過,隻剩景璨一臉落寞地立在雪地裏一片飄零的梅花瓣中,她回頭望著雙臂環胸側頭笑望他的流熏,分明這小女子麵上帶著棋高一籌占了上風的沾沾自喜,更有幾分奚落。


    景璨氣惱道:“表妹果然非同凡響,一語退敵兵呀。”


    “雕蟲小技,殿下見笑了。”流熏微微一福頷首一笑。


    景璨癡愣愣地望著她,忽然唇角抿起了一分委屈喃喃央告,“媳婦,好媳婦,你就告訴我吧,閣老大人現在何處?景璨急著尋他呢。”


    一聽景璨舊事重提的喊她媳婦,流熏小臉一沉透出嗔惱。


    就見景璨忽然愕住,白淨如玉的俊臉透出幾分蒼白訕訕地問,“媳婦,你生氣了嗎?叫媳婦遠比叫表妹的順口,什麽‘熏表妹’‘蒸表妹’的,多拗口。日後本王還是喊你媳婦,可好?”


    裝癡做傻!流熏氣惱卻無從發作,隻緩了口氣堆出一抹笑意問,“哦,那殿下可要告訴流熏,殿下這麽急著尋家祖做什麽?”


    她心知如今陸續來府裏的人名為給祖母送壽禮,實為了祖父而來,多半是要從祖父口中刺探推舉太子人選的事兒。官場站錯隊,可是要貽誤子孫萬代了,不得馬虎的。


    可眼前這個貌似紈絝不羈的景璨,孤注一擲的尋祖父是為了何事?


    “本王嘛,不過是要請閣老大人待本王去父皇聖駕前美言幾句,免了景璨日日來謝府習字的苦差。”他隨口說著,言不由衷,眸光四下巡視,生怕有人見到一般。


    她低眼思忖片刻故作認真地點頭,忽然,她神秘地問:“哦?可是,顏妹妹替殿下尋祖父都有彩頭可贏的,無利不起早,若流熏替殿下尋到祖父的下落,殿下可許給我什麽好處?”


    “媳婦,你我都是一家人,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景璨認真的說,一笑時,俊美如花的麵容更是迷人,話音甜膩如蜜。


    諂媚!


    流熏心裏暗罵,臉上仍是笑容滿麵,睫毛一垂,尋思著折梅一枝在手悠然說:“也好,我一時也想不出來討要些什麽做酬勞,不如,就當你欠我的。”


    “一言為定!”景璨爽利應道。


    流熏唇角勾出一抹不為人察的冷厲。


    “祖父回府困乏,不想見客,在後園的小院修養。”


    “啊!果然閣老大人在府裏呀,顏表妹沒有騙我。”


    流熏引了景璨向梅林深處的小園去。


    二人七轉八繞,來到假山石後一座小柵欄門虛掩的小院,樹木蕭疏,冬林風冷,院裏隱隱聽到幾聲“嗚嗚”的聲響,似是風吼,又似是隱隱的犬吠聲。


    流熏指著虛掩的小門怯怯地對景璨呶呶嘴說:“殿下哥哥自管自己進去,可不許告訴祖父,是流熏透露的。若祖父得知是我領你前來,一定要罰我的,說不定要拿戒尺打手心呢。”


    流熏膽怯的樣子,有些心有餘悸,景璨卻感激地一揖到地,憨態中透出幾分幼稚可愛,神神秘秘地去拉開了虛掛了鎖的小院門。


    “殿下!”流熏忽然急得一句喊住他,透出幾分不安,景璨回身詫異地望她。流熏一笑,“殿下可不許耍賴,欠了流熏的彩頭可是要給的,日後可不要忘記。”流熏認真地說,生怕他抵賴,景璨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流熏待他進去,唇角彎出一抹笑意,躡手躡腳的將門掩上,輕輕掛上了鎖,手在那大銅鎖上遲疑片刻,一咬牙將那鎖緊緊落上。


    須臾間,院裏一陣犬吠聲暴起,汪汪汪汪的吠得凶猛無比。嚇得流熏向後退了幾步。


    “救……救命呀,狼!有狼呀!”十二皇子景璨驚慌失措的大喊救命聲飄散在風裏,小院地處偏僻,就是喊破喉嚨怕也沒人來救他。景璨的叫嚷聲嘶厲失聲,幾乎是哭喊,夾雜在呼嘯的凜冽北風中更顯淒慘。


    流熏躲去一旁,心裏暗笑,誰讓這風流皇子處處不安好心要占她便宜,還要自作聰明來尋祖父!


    那跨院小園裏養了兩條凶猛的藏獒,平日裏她姐妹都不敢靠近那宅院的。聽說這兩條冰川來的凶狠醜惡的家夥是祖父身旁的四名大內侍衛飼養的,更是皇上親征準格爾部落時,在塞外得來的。平日裏一頭牛都能立時被這藏獒咬斷脖子。


    流熏正掩口得意的笑著,冷不防一隻大手驟然擒住她的肩頭,一陣劇痛,骨頭如被捏碎裂般的感覺。


    “啊!”流熏慘叫失聲,奮力掙紮,耳聽一聲沉冷的喝令:“開門!”


    疼痛令流熏不顧一切,她奮力踢踹了哭著,猛然一口咬去如鐵鉗般緊捏她臂膀的那隻有力的大手。


    “嘶”的一聲,那人倒吸一口冷氣,卻沒有放開她,他淩厲森冷的目光如劍,刺得流熏一陣灼痛。表兄世子景玨,原來是他!景玨溫然的麵容如今變得蒙上冰霜般冰冷。


    “放手,你放手呀!”她嘶厲地叫嚷掙紮,卻被他冷冽的話音喝止:“喊呀,最好喊來外祖父,看看謀害皇子該當何罪!”


    一聲“皇子”才提醒了流熏,眼前倨傲無禮的家夥和關在狗圈裏的那個富貴閑人可都是天潢貴胄,當今聖上的龍子龍孫。命運如此不公,憑了他們可以作威作福,卻不許她巧計小懲惡徒。


    驚惶疼痛中她看清世子表兄那張沉鉛般青黑的臉,濃眉虯結,陰冷的眸光裏喊著憤怒,似有火焰噴出將她吞噬,冷峻的麵頰線條愈發的刀削斧鑿的痕跡,透出金石般的冷漠,再沒了平日裏雲淡風輕的笑意從容。從未見過玨表兄如此動怒,更何況對她一個女子。


    “那狗……是鎖鏈拴住的!”流熏驚得叫嚷奮力一掙,總算掙脫他的束縛。她大口喘息,委屈地揉了臂恨恨地望著眼前這位世子表兄。畢竟是行伍之人,手勁頗大。


    這兩條狗平日是拴養,有粗如小臂的鐵索鏈拴在廊柱上,躥不出多遠,該不會傷到十二殿下景璨。隻是景璨被困小園同這兩隻凶神惡煞的狼狗在一處關了,多半要嚇去半條命。


    他凝視她,伸出被她咬傷的手背,一弧血痕滲出殷紅,他似在說,你我找平,互不相欠。


    他湊近她,慌得流熏一顆心怦然不止,退後兩步,身子卻撞在了梅樹上,無處可退。震顫得一樹積雪撲簌簌直灌脖頸,涼得她周身瑟瑟發抖。


    驚急間,她急中生智,猛然向他身後驚呼一聲:“爺爺!”


    仿佛祖父趕來眼前,她不顧一切的要撲過去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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