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璨凍得周身瑟瑟發抖,顫抖牙關卻說不出話來。


    他憤恨的眸光緊緊瞪了流熏,雖然無憑無據,但他深知此事定然同流熏有關,看到這小女子就令他周身發寒,仿佛又回到那日在半壁亭沉碧湖板橋旁,被她從身後一把猛推墜水,凍得險些去見了龍王一般。


    “哪裏就輕易來的什麽天火?”謝妉兒釋疑說,“許是放爆竹煙花的火星子燎了聘禮上覆的油紙。”


    這一提醒,丫鬟婆子們異口同聲附和,有的說,“姑太太所言甚是,才奴婢從夾道走過,火星子濺在臉上生疼的。”


    “那煙花落的碎屑滾燙的沾落在奴婢發鬢上呢。”


    若是是放煙花惹出的禍事,那都是景璨的不是,同謝府毫無幹係。


    謝妉兒忙吩咐說:“都戳在這裏做什麽?還不速速扶殿下去更衣,再拿那滾熱的薑水來給殿下服用驅寒。嘖嘖,罪過,罪過!”謝妉兒忙吩咐著眾人伺候景璨散去。


    倒是景玨抱起景璨向封氏和謝妉兒告辭,隻匆匆說一句:“景玨先帶十二弟告退。”


    隻是他離去時,銳利的眸光狠狠在流熏麵頰上劃過,透出一抹陰冷薄寒,似看出什麽端倪。


    流熏忍住笑,垂了眸子,潤澤的麵頰上不喜不怒,端坐泰然,仿佛一切如煙雲過眼,她並不經心。


    “表妹也須得謹慎小心,水火無情,須得遠避才是,更不能同十二弟一般貪玩,玩火自、焚!”他的話音裏頗有深意,玩味地望著流熏一笑而去。


    流熏心頭一動,難道玨表兄看出些什麽?


    心裏未免有幾分惆悵。人說姑表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因是最親近的關係。兒時同玨表兄一道長大,還深覺玨表兄如親兄長一般對她嗬護疼惜。但如今有景璨當前,果然是血濃於水,畢竟是一脈同宗的皇族血親比她這外姓人更親近,玨表兄對十二皇子一味的偏袒,反令她心頭多有不快。


    有仆人沮喪地上前問謝妉兒:“姑太太,這聘禮……”


    “哪裏來的送回哪裏去,還用問嗎?”流熏應道。


    “這,送去哪裏?”仆人更是不解。


    “拿車裝了,一路吹吹打打的送回宮門去,待十二殿下暖了身子自會去清點收納了。半分半毫謝府都不能沾的。”流熏吩咐說。


    封氏詫異的目光望著她,責備道:“熏兒……”


    “母親,女兒也是為大局著想。若不讓世人知道謝府同十二皇子並沒有私下的婚約,撇清幹係,臨此百官保舉新太子之際,謝府私下同十二皇子結親,若傳去皇上耳朵裏,可是大罪!”流熏滿臉認真地說。


    封氏透出幾分無可奈何,吩咐下人們收拾殘局。


    流熏伴了小姑母一路說笑著回了梨雪館,卻是滿腹心事。


    她口中叨念著:“真是晦氣,莫不是那十二皇子是熏兒命裏的天煞星?前日裏他為了晴兒去廟裏禁足的事兒同熏兒大吵大鬧糾纏不清,癡癡癲癲的,似要殺了熏兒的心都有,今兒又臉兒一抹,嬉笑怒罵的來提親……如何陰魂不散的?”


    “聽說是十二殿下的字寫得像鬼畫符,惹惱了皇上,被貶到咱們府裏向你爹爹來習字的。”謝妉兒毫不上心,她回房,丫鬟們打好了一盆熱氣騰騰的淨麵水,羊乳兌的,白膩膩柔滑的乳液上漂浮了幾朵豔紅的梅花瓣,格外清雅。


    “小姐吩咐,兌些湯水給奶奶和大小姐淨麵,驅驅煙氣。”黃芪上前笑盈盈地說。


    謝妉兒伸手憑了丫鬟們為她挽上袖籠,纖長的十指深入盆中浸了浸,尋思片刻冷冷道:“你不必去理他。十二皇子,他這裏有些毛病。”謝妉兒神秘地指指自己的額頭。


    “哦?莫不是果真是個癡傻兒,難怪…….”流熏恍然大悟一般。原本隻覺得他時而明白,時而糊塗,裝瘋賣傻的故作童真,莫不是果然是個癡傻兒?


    謝妉兒輕笑道:“便是個傻子,也是皇上的愛子。聽說端貴妃當年產下一對孿生子,天降祥瑞,皇上給兩位皇子一個取名祥兒,一個取名瑞兒,瑞兒就是這十二皇子。恰是旎兒的祖父還在太醫院供職,這兩個皇子還是他老親自率太醫去接生的…….兩位小皇子小時候聰明伶俐頗受聖眷,可誰想,這對兒孿生皇子六歲那年,祥兒殿下忽然溺水身亡,這十二殿下瑞兒就被嚇得半死,足有半年失語不能說話。皇上心痛不已,為祥兒殿下建了廟宇,還請了道士高僧做法,花費了半年的光景才將十二皇子喚醒,醒來後,這十二殿下就如此渾渾噩噩的,時而明白時兒糊塗,行事詭異不經。任是如此,他卻似有神靈庇佑一般,總能在危難關頭化險為夷,更能為皇上遮擋災難。”


    流熏噗嗤一笑,不信道:“這便是以訛傳訛了吧?一個癡兒,如何替皇上遮擋災難?”


    可是看小姑母的神色卻是一臉認真,不似在打誑語。


    “說來也是人人稱奇呢。這十二皇子八歲那年,高麗國送來一隻海東青,皇上帥百官去殿外觀看,誰想那高麗國的王子要篡位包藏禍心,想借海東青殺害皇上。那籠子一開,海東青突然撲向皇上,直向皇上天靈蓋啄去……幸虧那十二皇子忽然慘叫著撲去皇上懷裏,那一聲叫,竟然嚇得海東青肝膽破裂,嗖的一聲墜地,翻了白眼,死了!”


    流熏如聽鬼怪軼聞般驚得瞪大眼,竟然有如此奇事?


    尋思片刻她問:“可真有這種怪誕的事兒?許是皇上是天子,有上天保佑,海東青自然不能近身傷聖駕,未必是什麽祥瑞皇子的功勞。”


    謝妉兒見她不信,繼續說,“隨後是瑞皇子十歲那年的上元節,皇上帥文武百官和嬪妃們登上景和門外高樓同百姓同樂,這位十二皇子忽然腹中鬧內急,哭嚷著要皇上帶他去如廁,憑太監如何哄勸都不行。皇上寵溺他,就依了他下了樓,不過才在外麵耽擱一會兒,誰想樓閣忽然坍塌,登樓去的幾名官員和宮娥太監無一幸免遇難。若非十二皇子耽擱那片刻,怕是皇上就要被砸在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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