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救救晴兒!”晚晴撲向流熏,哀哀地抱著她的腿哀求。


    流熏抬起一張驚詫的小臉,為難地望向姑母。


    謝妉兒沉下一張臉嗬斥流熏,“被蛇咬了還不長記性嗎?還不快回你房裏去!”


    流熏眸光一轉,無奈的屈膝一福徐徐退下,耳後是晚晴絕望的哭聲。


    出了院門,行過遊廊,寒風卷了霰雪撲麵,細碎的打在麵頰上如冰刀一般割痛。


    她深抿了唇,手指間仿佛還有絕崖處謝晚晴陰笑著碾向她那命懸一線的手背上的鑽心慘痛。前世裏她用自己的胸懷暖活了一條毒蛇,卻狠狠咬向她的脖頸。


    她放快腳步,綠嬋隨在她身後哀哀地說:“小姐,晴姑娘也太可憐了,千錯萬錯,小小年紀剃發當了姑子,這一輩子就完了。”


    流熏回身看她,麵色僵冷,她本想說,是她可憐還是我可憐?我的一生幸福,我腹中的孩兒,就是被這蛇蠍夫人生生的毀了。可她動動唇,無從爭辯。


    忽聽一聲淒然的哭聲:“姐姐,姐姐!”


    晚晴曳著白色的月華裙飄然奔來,身後追著小丫鬟合歡,哭喊著:“姑娘,姑娘,慢些!”


    她奔來流熏跟前,哭哭啼啼的拉住流熏的袖籠哭著:“姐姐,憑姐姐如何恨晴兒,如何責罰晴兒也是應該的。求姐姐聽晴兒一句肺腑之言,晴兒,晴兒也是被逼無奈,身不由己……”


    她左右看看身邊,合歡退後一步,對丹姝綠嬋說:“幾位姐姐,咱們讓兩位姑娘說句體己話吧。”


    流熏擺擺手,丹姝和流熏等丫鬟退去廊子下。


    晚晴低頭拭一把清淚,低聲道:“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引了流熏閃身去洞門內的一處清幽跨院。


    流熏望著晚晴,她徐徐抬頭,依舊是那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仿佛受盡天大委屈,這副粉墨登場扮戲的模樣,讓流熏看得心裏惡心。


    她淡然一笑說:“妹妹有病,姐姐不會怪罪妹妹的。姑母的安排也是一片苦心為了妹妹著想,古寺禪院,清心養性,妹妹的病養好,就可以回府。慈航普度,希望妹妹早日回頭是岸。”


    她話意深幽,晚晴打量她的眼神,苦笑搖頭:“姐姐,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還不是姐姐在小姑母麵前一句話就能斷了姑母這份心思?姐姐自然是法子的。”


    此時的流熏再也不是昔日那個胸無城府清純的小女孩兒,她笑望著晚晴問:“妹妹不要諱疾忌醫,姐姐也覺得眼下姑母的安置是妹妹最妥當的去處。妹妹這病,可是耽擱不得的。”


    晚晴望著流熏,眼神裏仿佛多了許多陌生,昔日的流熏不過空生一副姣好的容貌,恃寵而驕,憑她三言兩語定然能對她千依百順。


    既然撕破了那層彼此偽裝的麵皮,那還有什麽不可說的?


    晚晴拭淚苦笑望她,那笑容裏透出幾分煞氣,令流熏心頭一顫,仿佛看到了絕崖上那張獰笑的臉。


    晚晴悠長了聲音說:“多謝姐姐賜的這‘病症’,俗話說‘一病遮百罪’,就如姐姐所說,東漢曹操夢裏殺人都不了了之。姐姐可是要留心了。”她的話音拖得悠長,意味深長地望著流熏說,“若是妹妹的病痊愈了,對姐姐,對謝府,可不都是福分?”


    這才是晚晴本來的麵目,前世裏原本她就是如此一張畫皮下掩藏的邪惡鬼臉,可惜她沒有看清。


    好險惡的話。


    “你在要挾我?”流熏眉頭一挑,冷冷道,“我還就不怕妖邪,妹妹還是收拾包裹,一早去廟裏吧。”


    陡然間,一陣簫聲響起,飄繞在庭院,夾了梅雪清香而來。


    沈孤桐!


    流熏心頭一動,這是沈孤桐的簫聲。前世裏,她便是被這簫聲迷得神魂顛倒。人說吹簫引鳳,每每聽到沈孤桐的簫聲,她就會不顧一切的尋去。


    這簫聲聽來並不遙遠,或是在後花園的山間攬月亭。


    她再看晚晴時,見晚晴眸光軟了許多,或是自知無法要挾,眸光裏透出幾分絕望,她徐徐搖頭,淚水蕭蕭撲簌簌滑落,一雙烏亮的眸水漫泉池一般,“不!姐姐,姐姐饒了晴兒吧!”


    晚晴放柔了語調,那聲音漸漸化作嗚咽,混入那嗚咽的簫聲中啜泣不止,又是那副哀婉的小模樣。


    忽然她抱緊流熏的腿哀求,“姐姐,你如何栽贓冤枉晴兒都罷了,推晴兒落水也罷了,可不能再逼晴兒削發做尼姑呀,姐姐!晴兒才十四歲,晴兒不想剃光頭發……”


    “罷了!”流熏氣惱地推開她,“不要再裝了,咎由自取,你心知肚明!”


    隻是她話音未落,晚晴已被她輕輕一撤袖籠的功夫,誇張地撲倒去一旁,恰是一片太湖石突兀,晚晴“啊!”的一聲慘叫,匍匐在地,緊緊捂住額頭。


    “住手!”身後一聲厲喝,一個清亮的男聲驚得流熏不急回身去看,就見一團火從身邊閃過,直撲去地上的晚晴。


    “姑娘,你無礙吧?啊,你的頭,流血了!”


    流熏這才看清,眼前這男子眉目如畫,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十二皇子景璨嗎?那個在半壁亭前的板橋上被她推下湖水裏的輕薄浪子。


    原來晚晴早看到了她身後走來的景璨,才突然趁她不覺轉而演一出苦肉計,惹了這不明究竟的外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你,你好惡毒!看你生得模樣好好的,竟然心比蛇蠍歹毒!”景璨扶起晚晴,一邊摸出懷裏的帕子給她捂住額頭的傷,一麵憤憤地對流熏咆哮著,張開臂攔了弱小無依的晚晴在身後。


    流熏怒不可遏,竟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癡癡傻傻的皇子如何中途來攪局。更被晚晴的假象迷惑。


    “不,不,殿下莫怪姐姐,姐姐本是無心之過。就是姐姐打死晴兒,也是使得的!晴兒一個庶女在謝府,得罪了姐姐是沒有活路的。”晚晴淒然的訴說,漸漸泣不成聲,她哀求著,“姐姐打死晴兒罷了,總比讓晴兒剃去滿頭青絲生不如死的好!”她跪在地上叩首哭求。


    好端端一個麗人,竟然要被殘忍的剃光頭發去當尼姑,簡直令人發指!景璨氣得額頭青筋暴露,如看毒獸、般戒備地望著流熏,怕是所有的男兒都禁不住纖柔美女在眼前無助落淚,更令他們如勇士般鼓起救美的英雄氣挺身上前。


    景璨一把握住晚晴冰冷的柔荑寬慰說:“姑娘不怕,我去尋謝師傅給你做主!”


    “閃開!”他一把拉起晚晴,上前推開流熏就要奪路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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