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全鎮大亂。恐慌的氣氛發瘟一般蔓延。


    “好端端的,本地自有哥老會鎮場子,山賊怎敢來此!?”


    “唉呀!哥老會的袍哥剛好去了胭脂湖打戰,還沒回鎮!山賊這是趁虛而入啊!”


    “本鎮出了內奸!不然山賊怎知哥老會不在?”


    原來,石橋鎮向來是哥老會一個堂口的地盤。那堂口盤踞本鎮數十年,四時八節的抽取商鋪、富戶、商船的花紅。


    所有鎮中百姓,每戶也要交納平安錢。


    雖說在官府賦稅上額外再交一份銀錢給哥老會,負擔更重,可哥老會不白收錢。


    哥老會的袍哥們收了銀錢,也護了集鎮百姓的安全。等閑的妖魔鬼怪、山賊水匪,都不敢來石橋鎮為禍。


    可哥老會今日大早離開本鎮,坐船去了下遊的胭脂湖,和一夥水匪火拚去了。


    石橋鎮空虛,山賊便趁虛而入。


    “快!去蘭花院!那裏唱大戲,人多!”


    “對對!大夥都去那裏!人多了聚在一起,山賊不敢太過分!”


    “趕緊鎖上門,別待在家中等死!往人多的地方跑!”


    噪雜聲中,一群群人都往蘭花院所在的街道擠來,使得蘭花院傍的十字街更是人山人海。


    山賊最多不會超過兩百人,麵對聚齊起來的數千百姓,怎麽也不敢太放肆。


    很多青壯鄉勇,還沒忘記拿著長矛等武器,爛糟糟的護著人群擠到十字街。


    洛寧帶著洛家班的人,此時正在戲台下的化妝間。


    王家班的伶人驚慌失措,早就脫下了戲服。


    反觀洛家班,卻人人鎮定自若。


    “山賊來了,你們還要上場?”王家班的人看見洛家班的人竟然還在照常化妝穿戲服,都有些看不懂了。


    洛寧一邊畫著關二爺的紅臉臥蠶眉,一邊笑道:“來就來了,隻當多一群看官。”


    “正是山賊來了,才更要演一出。”


    洛寧知道有風險,可如今也是個機會。


    山賊的實力不會太強。否則也不會顧忌哥老會一個小堂口,就遲遲不敢侵犯。


    此地足有數千人,其中不乏青壯鄉勇。他們缺的,隻是主心骨而已。


    山賊才多少人馬?


    既然如此,那就幹脆賭一賭。


    若是幫助數千人從山賊的魔爪下轉危為安,那這願力就足以讓自己再升一品!


    這麽好的機會,絕對不多!


    有病!王家班的人看傻子般看著洛家班的人,都是暗自搖頭。


    洛寧是九品伶修,就算不化妝不用龍套,一樣能演出九品關公。


    可若有龍套配角配合,化妝上場,再加持全場觀眾的願力,他能大大強化角色技能,能以九品關公的角色,越級斬殺八品修士!


    沒錯,在演出模式下,借助配角、道具和觀眾之力,能越級戰鬥!


    非演出模式下直接角色賦神,雖然不需化妝、配角、道具,卻無法越級戰鬥。


    所以,洛寧才非要大演一場,不然無法越級殺敵。


    “主公,這一壺酒,是真溫麽?”一個叫阿吉的伶人問道。


    主公要演關聖爺,按照劇本,需要溫酒。


    因為這出戲是溫酒斬華雄。


    按照戲班子的做法,溫酒不是真溫,隻是做個樣子,甚至都不是真酒。


    可主公卻要真酒。


    “當然真溫。”洛寧畫了一半的臥蠶眉一揚,“我洛家班的戲,隻要能真的地方,絕不用假把式。”


    “真溫酒…”王家班的班主看到這一幕,不禁笑出聲來。


    “洛班主,你也忒認真。”老王看著年輕的不像話的洛班主,“咱們戲子跑江湖,不過混口飯吃,何必如此著相?”


    “真要在台上喝高了,一個筋鬥趴下,演砸了戲,還混不混了?”


    他又指指道具:“酒是真的,那刀槍劍戟要不要真?若也是真家夥,一個不慎傷了人,出了人命,還要吃官司償命不是?”


    洛寧一笑:“王班主,你還真別說,我洛家班的道具,同樣能真就真,刀槍也一樣。”


    他就是要刻意和其他戲班不同,以此打響洛家班的名頭,點亮洛家班的特色。


    不然,他這個兵少將寡、新鮮出爐的洛家班,就不好接戲了。


    王班主搖搖頭,懶得和洛寧說話了。


    哼,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這碗飯好吃的?標新立異,嘩眾取寵,不按規矩來,隻能死得更快。


    洛寧卻是眼睛一轉,“王班主,借貴班十個武戲龍套用一場。我人手不夠。”


    王班主搖頭冷笑:“對不住,借不起。”


    洛寧伸出兩個指頭:“二兩。”


    “成交。”王班主笑了。


    此時,十字街和兩邊的商鋪房屋,以及整個蘭香院,全部擠滿了人群。


    甚至還有人爬到臨時搭建的戲台上。


    “下去!馬上要演了!”英武魁偉的李定國出來清場,將戲台上的人趕下去。


    還有一些輕薄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見過女人,竟然擠入蘭香院粉頭們的閨房,和那些鶯鶯燕燕的女子擠在一起,趁機上下其手的揩油白嫖。


    “嗇夫和巡檢官人有令!不要亂!有家夥的青壯守在街口!”


    也有正經人登上蘭花院的二樓,敲鑼大喊。


    一個身穿黑色官服的漢子和一個身穿盔甲的男子,同時出現在街口。


    “嗇夫和巡檢到了!”


    原本亂哄哄當然人群,一看到黑服官員和盔甲大漢出現,頓時不再淩亂。


    巡檢雖是九品武官,隻統領一群鄉兵,可畢竟是九品武修,能抗衡四名甲兵圍攻的存在,力能搏虎,不是普通人。


    “天塌不下來!”巡檢凝聚一口真氣大喝道。


    畢竟是武修,這一聲大喝猶如平地生雷,虎嘯山林。


    數千人的喧囂聲都被這一聲暴喝蓋住。


    整個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嗇夫是個不入道的九品文官,隻是舉人出身,此時六神無主,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巡檢。


    “薛巡檢,眼下該當如何?”嗇夫一臉愁容。


    薛巡檢看著高高的戲台,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忽然說道:“繼續演!”


    “下一場是什麽戲?繼續演!”


    嗇夫眼睛一亮,“高明!”


    山賊一來,見到戲台上仍然在演戲,百姓也不驚慌,必定疑心生暗鬼。


    眾人聽到繼續演戲,頓時都明白了。


    可山賊到底吃不吃這套,難說!


    轟轟!狂暴的馬蹄聲傳來,混雜著粗獷凶狠的喝罵聲,二百多山賊蜂擁進入鎮子。


    他們慢慢逼過來,已經能看見他們臉上的凶狠神色。


    起碼有三成的強盜,穿甲!


    薛巡檢率領數百青壯鄉勇,堵在街口,嚴陣以待。


    可是很多青壯都臉色慘白,身子發抖。


    緊張的氣氛,猶如一根越拉越緊的弓弦,令人心生窒息。


    “開鑼!”洛寧突然喝道。


    洛家班的鑼鼓嗩呐等樂器,頓時一起吹響。


    旗羅傘蓋之中,兩堂龍套、幾個配角踩著節奏,在數千雙眸子注視下,依次粉墨登場。


    就是山賊,看到這一幕也都勒馬,沒有立刻上前。


    怎麽回事?


    為首那身穿盔甲、神色冷厲的山賊,也露出疑惑之色。


    “鏘鏘—咚咚鏘!”


    一人身穿大鎧。背插四旗,白道:“某華雄,關西人也…聞得曹操協十八路諸侯…今奉董太師之命…”


    接下來武戲連台,飾演華雄的阿吉,連殺河北大將潘鳳等數人,氣勢囂張的狂笑。


    急的袁紹,曹操等人連連跺腳,吱哇亂叫。


    處在驚恐中的觀眾,竟然慢慢被吸引了。有些心大的人,甚至開始喝彩。


    山賊們不知道是入了戲,還是心存顧慮,也詭異的安靜下來,沒有直接攻擊。


    賊首一揮手,幾個探馬就馳騁而去。


    在搞清楚是否有詐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此時演戲,必有蹊蹺!


    薛巡檢等人也很緊張,卻極力保持著鎮靜。


    一時之間,雙方詭異的對峙起來,出奇的一起看起了戲。


    驚人的殺意,在戲裏戲外慢慢醞釀。


    山賊們漸漸露出嗜血凶殘的笑容,很多人的目光,開始搜索著人群中的女子。


    此時,飾演袁紹的阿祿大聲白道:“…啊呀!可惜我顏良文醜未曾隨來,若有一人在此,擒殺華雄如囊取物也!”


    一個龍套走著圓一翻筋鬥:“報主公!華雄討戰!


    袁紹跺腳白道:“氣殺我也!高-掛-免-戰-牌!”


    報子白:“得令!”


    洛寧終於上場了。


    他頂著大紅臉臥蠶眉,手持大刀,美髯垂胸,赳赳走出幾步,猛地一亮相,丹鳳眼一眯,便有了三分神似!


    突然激越的鑼鼓聲中,洛寧運轉伶道珠,白道:“諸侯被華雄大敗,免戰高懸,真個好笑!”


    “諸侯畏懼華雄,某觀其不過土雞瓦狗,插標賣首爾!”


    念白完,撚須傲然大笑。


    “哈哈哈哈!”


    伶道珠的願力之中,大笑聲猶如蒼音龍鍾,震懾人心。


    就是山賊和薛巡檢,聽到大笑也有點心驚。


    而數千觀眾,更是被大笑聲感染,瞬間進入戲中。


    他這肆無忌憚的大笑,更是引起了袁紹的憤怒。


    “何人帳外發笑?來啊,推出斬首!”


    曹操白道:“本初且慢!此人大笑,必有大用!且喚入帳中,一問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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